丫丫游戏万能开挂神器缠绵悱恻(我新入侯府就遭抄家,满门无幸,我抱着尚在襁褓的小姐悄然消失)

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
我娘总爱在我耳边絮叨,一脸笃定道:“我儿啊,你天生便是做妾的命,这富贵荣华虽难求,可你呀,怕是只能在这偏房里讨生活咯。”
彼时,我不过是个懵懂少女,对这话半信半疑,却又无力反驳。
后来,机缘巧合之下,我入了那尊贵无比的侯府。
踏入侯府那日,我心怀忐忑,满心期待能见上侯爷一面。
我小声对身旁一同入府的丫鬟问道:“你可曾见过侯爷?不知他是个怎样的人?”
那丫鬟摇摇头,轻声回我:“我也未曾见过,只听旁人说,侯爷威风凛凛,气度不凡。”
然而,命运弄人,还未等我见到侯爷的真容。
一夜之间,风云突变,侯爷竟被冠以通敌叛国的罪名。
这消息如惊雷般在侯府炸开,众人皆惶恐不安。
我拉着一个老嬷嬷,急切问道:“嬷嬷,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侯爷怎会通敌叛国?”
老嬷嬷一脸哀戚,叹气道:“唉,我也不知啊,只听说是有人举证,证据确凿,皇上大怒,下令全族抄斩呐。”
刹那间,侯府上下乱作一团,哭声、喊声、求饶声交织在一起。
很快,官兵如狼似虎般涌入侯府,见人就抓。
全族上下,无一幸免,皆被绳之以法。
在这混乱之中,没人注意到,一个侯府的小丫鬟,心急如焚地冲向内院。
她怀里紧紧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姐,眼中满是决绝与坚定。
她边跑边喃喃自语:“小姐莫怕,奴婢定会护你周全,哪怕拼了这条命,也绝不让小姐受半点伤害。”
就这样,她趁着混乱,偷偷逃出了那即将被血雨腥风笼罩的侯府。
1
我娘曾拉着我的手,细细端详着我的眉眼,感慨道:“我儿这般美貌,若生在那钟鸣鼎食之家,定能嫁入那高门世家,做个端庄贤淑的正头娘子,享尽荣华富贵。”
言罢,她又轻轻叹了口气,接着道:“可惜啊,你偏生在这泥腿子家里,纵有这倾国之貌,这辈子怕也只能是个美貌的泥腿子了。”
自那之后,我娘便时常念叨着,要为我寻个好归宿。
她一心想把我嫁给那县老爷做个姨娘,说是那县老爷家财万贯,若我能入了他的眼,往后便有享不尽的福分。
那年,家中遭遇变故,穷得连锅都揭不开了。
爹娘围坐在昏暗的屋内,愁眉苦脸,商量着对策。
最终,爹狠了狠心,道:“咱们把小叶儿卖了吧,她生得美貌,定能卖个好价钱,咱们也能暂渡这难关。”
娘闻言,虽眼中含泪,却也点了点头,道:“也只能如此了,小叶儿是咱家最美貌的女儿,模样周正,定能卖五两银子。”
我被唤至爹娘跟前,娘拉着我的手,眼中满是不舍与无奈,道:“小叶儿,你别怪娘心狠,娘也是没办法。”
“你去了那富贵人家,还能做个姨娘,若能生下一子半女,这辈子也算有了指望,总比跟着咱们受苦强。”
我闻言,心中虽悲,却也明白爹娘的苦衷,只得默默点头。
我便知道,买我的那户人家,定是要我给那老爷做姨娘的。
只因我娘曾与我说过,那户人家托了媒婆来寻,只说要寻个美貌的女子,给老爷做姨娘,生儿育女,延续香火。
2
蒋府,乃这县里赫赫有名、声望极高的家族。
便是我这般年纪尚小的小丫头,亦有所耳闻。这县里大半的珠宝首饰店、绸缎布庄,皆为蒋府所开。
听闻蒋府在京城之中,有个位高权重、做了大官的亲戚,是以蒋府在这县里更是威风八面。
入府已然十日,我曾远远瞧见过老爷和夫人。
那蒋夫人,着实是个颇有手段之人。满府的丫鬟姨娘,在她面前,连大气都不敢出,仿佛多喘一口气,便会招来无端灾祸。
她容貌昳丽非凡,那绣满金线的华裳穿在她身上,竟都被压得失了颜色,好似那华裳不过是陪衬罢了。
那一日,我端着水盆,小手不自觉地一抖,头顶的水盆便“哐当”一声倾倒在地,冰凉的水瞬间洒了我一身,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,寒意刺骨。
那夜,嬷嬷满脸怒容,罚我不许睡觉,在院里守夜。
三月里,春寒料峭,冷风如刀割般刮在身上。我穿着那湿透的衣衫,蜷着身子,浑身止不住地发抖,只觉下一秒就要被这寒冷夺去性命,冻死在这冰冷的夜里。
我心中满是不甘与绝望,默默念叨:“娘,女儿怕是没这个大富大贵的命了,难不成今日便要命丧于此?”
“你是哪个院子里的?为何不穿棉服?”
忽然,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如春日里的暖阳,驱散了些许寒意。
我缓缓抬头一看,竟是个漂亮至极的小公子。
他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,眉如远黛,眼若星辰,肌肤胜雪,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童一般。
我娘常说,我这样的美貌,在十里八村都是少见的。可眼前这个小公子,貌美更在我之上,当真是世间少有的俊美。
然蒋府夫人并无子嗣,是以府里找了诸多姨娘妾室,只盼着蒋府能够香火鼎盛,后继有人。
我心中暗自思量,这小公子恐怕是府里哪个管事嬷嬷的孙子,不然怎会在这深夜出现在此处。
“小公子,奴婢几日前新进府,还不曾领到冬季的袄子。”
我努力搓了搓冻僵的脸,试图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,好讨好这位小公子,让他同他祖母求求情,放我一马。
小公子听闻,为难地挠了挠头,随后在兜里掏了半天,终于掏出一个油乎乎的鸡翅膀,递到我眼前,眼中满是真诚:
“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。我这就去求祖母拿身厚衣裳给你,定不会让你再受这寒冷之苦。”
说罢,小公子撒开腿便跑了。
没跑两步,他又突然回头看我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压低声音道:
“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偷藏鸡翅膀,不然我以后可就不帮你啦。”
不一会儿,小公子便带着一张薄毯和一身旧袄子来了。
那袄子虽然看着有些旧,但款式面料皆是上等,许是哪个主子穿过的旧衣服,如今到了我这儿,倒成了救命的宝贝。
我战战兢兢地盖上薄毯,却怎么也不敢接过那身袄子,心中满是惶恐,生怕这又是什么陷阱。
小公子见状,急忙说道:“你只管拿着,这是我娘不要的衣服,她允了我才敢拿给你。你若是不拿,便是瞧不起我。”
我见小公子不像说假话,心中稍安,接过袄子,扑通一声给公子实实在在磕了几个头,眼中满是感激:
“今日多谢小公子,和小公子的娘亲。叶儿无以为报,日后若有用得着叶儿的地方,尽管吩咐。”
3
一同进这府中的丫鬟,拢共 6 个,个个皆是花了银子买进来,预备做姨娘的。
我恰是其中容貌最为出挑的那个。
只是我自幼未曾读书识字,大字不识一个,说话也粗鄙不堪。
嬷嬷费尽心力教了我许久,我也仅仅堪堪认得自己的名字罢了。
嬷嬷瞧着我的脸,长叹一声,道:“唉,可惜了这样一副好模样。”
嬷嬷越是看重我,其他人便越发把我当成眼中钉、肉中刺。
毕竟大家以后都是要成为姨娘的,谁若能先入了老爷的青眼,往后在这府中便有了立足之地。
那夜,又轮到我守夜。
我许久都未曾见到那位小公子了,心中还一直寻思着,要寻个机会把那袄子还给他。
却见府里众人个个都行色匆匆,脚步急切。
平日里管教我们的嬷嬷,也匆匆忙忙朝着主院赶去。
我伸长了脖子,踮起脚尖,却也瞧不见究竟发生了何事。
直至第二日,府里上下个个都喜气洋洋的。
平日里对我们管教极为严格的嬷嬷,脸上也露出了笑容。
我背错了诗,她竟都不曾训斥我。
往日里,嬷嬷可是要罚我抄书的。
只听嬷嬷说道:“今日府上有喜,府里每人赏半月月银。”
我拿着到手的半两银子,心中窃喜不已。
然而,这喜悦还不过半晌。
蒋夫人便带着一群丫鬟婆子,浩浩荡荡地朝着我们这儿来了。
蒋夫人冷冷扫过众人,眼神凌厉得好似要把我们千刀万剐一般,道:“府中贵客丢失了贵重物品,你们是才进府的丫鬟,保不齐有人起了错心思。”
我想起初见蒋夫人时,她训人时的那副模样,如今自己遇上了,才真切体会到那种如泰山压顶般的压力。
我们一个个都低着头,大气都不敢喘一下。
我心想,哪个大胆的丫鬟,竟敢偷贵客的物品。
我正想得出神,旁边的曼香却有了动作。
曼香突然跪下,说道:“夫人,奴婢知道是谁偷了东西。”
蒋夫人挑了挑眉,问道:“哦?是谁?”
曼香指着我说道:“是她,苏叶儿,奴婢曾见她避着人在箱笼里放了衣裳,那衣裳是上好的云锦织的,绝不是奴婢这样身份的人买得起的。”
我诧异地抬头看向曼香,说道:“曼香,你……”
我和曼香乃是同乡,自幼便相识。
此次一同进了这府邸,还想着往后能一起做姨娘,相互扶持着。
我心中不禁有些悲切,再深的情谊,终究还是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了。
婆子们从我的箱笼里找出那件袄子。
蒋夫人拿起那袄子,冷冷说道:“苏叶儿,你可知这衣服是京城那位夫人的衣物,你刚进府,府里必有同谋。”
蒋夫人顿了顿,又道:“叛主的东西,合该一并打死了事。”
我心中暗想,夫人说这衣服是京城那位夫人的,该不会是小公子偷了主子的衣服给我吧。
他曾救我一命,我更不能供出他。
想到这里,我连连磕头,说道:“夫人,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,奴婢知错。”
蒋夫人不怒反笑,说道:“你倒是个有骨气的,拖下去,打到她招认为止。”
我心如死灰,任由婆子把我按在木凳上。
那比手臂还粗的木棍打在我的后背,我只感觉后背火辣辣地疼。
额头的冷汗直往下滴,流进我的眼睛里,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。
蒋夫人还在训斥奴仆,说道:“手脚不干净的,胆敢背主的,你们都看好了,这就是下场。”
曼香在一旁附和道:“夫人说得是,奴婢虽和苏叶儿自幼相识,却也不能明知她犯错还包庇。”
我被打到意识蒙眬,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。
就在这时,只听一声:“慢着。”
一群仆妇围着一个年轻妇人,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小公子。
4
“母亲,您瞧,这便是那个小丫鬟。”
小公子心急如焚,迫不及待地冲到最前面,用力推开几个正准备行刑的婆子。
只见那位年轻妇人,面色苍白如纸,似乎身体极为虚弱,身上裹着厚厚的衣裳,密不透风,生怕有一丝寒风灌入。
“表嫂,这件衣裳乃是我特意赏给这个丫鬟的,怎的竟惊动了表嫂您呢?”
蒋夫人乃聪慧之人,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症结所在。
她手指向曼香,缓缓说道:“这丫鬟跑到我院里来,声称府里的丫鬟偷了弟妹的贵重物品。弟妹刚刚生产完,身体虚弱,实在不宜受到惊动。”
年轻妇人轻轻咳了两声,柔声道:“既是误会一场,那便请个大夫来,给这可怜的丫头治治伤吧。”
小公子抹着眼泪,满脸心疼地看着我:“小叶儿,你怎的就不说实话呢,白白挨了这顿打,多疼啊。”
我有气无力地回道:“小公子,若不是以为你是个奴才,我何至于如此大义凛然,甘愿受这皮肉之苦。”
哎哟,我的背啊,真疼啊,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一般。
后来我才得知,曼香自恃读过几年书,自视甚高,向来瞧不上我们几个。
她怎会想到,在这深宅大院之中,做人妾室,美貌才是顶顶要紧的。
眼见嬷嬷看重我,其他姐妹也暗中讨好我,她心中怎会甘心。
于是,她便一心寻着我的错处,想要让我无法翻身。
那日,趁着我守夜,她偷偷翻到我箱笼里的衣裳。
恰巧那夜,京城的夫人正在生产,曼香便趁乱去了蒋夫人院子,告了我一状。
后来,蒋夫人盛怒之下,打了曼香二十棍,将她卖到了青楼。
我在府里养伤养了一个月,来为我治伤的,乃是京城蒋夫人的医女柳姑娘。
她比我年长几岁,却医术精湛,令人钦佩。
我的背原本皮肉绽开,鲜血淋漓,肯定是要留下疤痕的。
柳姑娘不知给我涂了什么药,凉丝丝的,仿佛一股清泉渗入肌肤。
一个月后,我的皮肤竟光洁如新,一点疤痕都没留下。
这日,小公子偷偷来找我,却被柳姑娘抓个正着。
柳姑娘站在门外,训了他半个时辰:“小叶儿虽是丫鬟,但更是个姑娘家,伤在背上,你怎好进去探望,这成何体统。”
小公子眼巴巴地在窗外远远看了眼,便被柳姑娘拎着耳朵撵走了。
时光匆匆,四月中,天气渐渐转暖。
京城的蒋少夫人也该回京了。
小公子哭闹着要带我走,蒋夫人得知后,忙不迭把我的卖身契送过来。
她悄悄在蒋少夫人耳边嘀咕了几句,眼中满是深意。
我知道,我的命运,便是从这蒋府姨娘,变成了另一个蒋府姨娘,这深宅大院,终究是我的归宿。
5
渝县与京城相距甚远,即便快马加鞭,亦需半月车程方可抵达。
我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丫鬟,按府中规矩,本是无资格乘坐车辇的。
然夫人心怀慈悲,见我重伤未愈,体恤我身弱体虚,便特许我与乳母、小姐共乘一辆车。
小姐尚在襁褓之中,刚出生不过一月有余,便要随我们踏上这漫漫远途。
一路上,小姐哭闹不止,那啼哭声声声揪人心弦。
乳母与夫人轮番上阵,使尽浑身解数哄着,可小姐依旧哭闹不停。
眼看着小姐哭得嗓子都哑了,小脸憋得如同熟透的苹果般通红,夫人心疼得直掉眼泪。
我瞧着这情形,心中不忍,便大着胆子,轻声对夫人说道:“夫人,让奴婢试试吧。”
夫人微微一怔,随即点了点头,眼中满是期待。
我赶忙拿了几床柔软至极的毯子,精心围出一个小小的窝,又在下面用厚厚的棉花垫得严严实实。
而后,我小心翼翼地将小姐放在窝里,与乳母一左一右守在旁边。
说来也怪,小姐躺在这柔软舒适的小窝里,竟渐渐停止了哭闹,不一会儿便安然入睡了。
原来,是车行至颠簸路段,小姐年幼体弱,实在受不得这般折腾。
夫人见状,十分感激,拉着我的手,连声道:“多亏了你,真是难为你了。”
我有些不好意思,红着脸说道:“夫人言重了,奴婢不过略尽绵薄之力罢了。还好奴婢在家时曾照顾过家里小妹,便是这般做法,否则奴婢都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夫人和小公子的恩情。”
为了小姐的安危与舒适,我们一路小心翼翼,整整一个月后,才终于回到了京城,踏入了那威名赫赫的永宁侯蒋府。
那渝县的蒋府,与眼前这气势恢宏的京城蒋府相比,简直如同小巫见大巫,连其十分之一都不及。
我初来乍到,只顾着惊讶地四处张望,竟连下车都忘了,在众人面前闹了好大一个笑话。
我今年方十三岁,原本在蒋老爷身边做了两年笔墨丫鬟,若一切顺遂,过些时日便能开脸做通房丫头。
可如今府中局势大变,老侯爷战死沙场,侯爷亦在沙场奋勇拼杀,大公子与二公子皆在书院刻苦念书,常年不在府中。
唯一的小公子,今年才八岁,一月后便要被送往深山之中,拜高人师父为师,学习武艺。
如此一来,我的身份便愈发尴尬了。
夫人思索片刻,便决定让我与乳母一同悉心照顾小姐。
小姐才两个多月大,模样生得极为可爱,与我家小妹截然不同。
我家小妹出生时黑黢黢的,活像个黑猴子。
而小姐呢,皮肤雪白如玉,眼睛圆溜溜的,如同两颗黑宝石般明亮,嘴唇粉嫩嫩的,连脸上的绒毛都极细,不仔细看都难以察觉。
我心中暗自思量:“小姐长大以后,定然和夫人一样貌美如花。”
正想着,忽然看到小姐对着我笑了,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温暖,我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。
夫人着实是个顶好的人,府里的丫鬟们个个对她感恩戴德。
夫人特意请了女学究,教导我们这些小丫鬟认字念书。
三日之中,有两日安排上课,一日专心念书,一日学习刺绣、算账与做糕点,仅有一日需伺候主子。
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:“你们虽为奴仆,但也要学得一身真本事,将来若有一日你们出了侯府,也能够凭借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。”
“身为女子,本就诸多不易,但自身一定要立得住,方能在这世间立足。”
我从未听过这样的话,心中满是震撼。
从前在家里时,我娘只盼着我能嫁个家底殷实的人家,好帮衬着家里的哥哥弟弟。
后来进了蒋府,嬷嬷教我们诗词歌赋、舞蹈乐律,还教我们如何讨好主君的手段。
而夫人请的女学究,却不教我们那些女则女戒的陈旧规矩,而是教导我们要自尊自爱。
从前嬷嬷常说,女子当以夫为纲,一切皆以夫君为重。
但是夫人却说,女子要靠自己的努力与本事,方能在这世间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。
是以,府里的丫鬟个个都没有那攀龙附凤的心思。
做通房?做姨娘?
这样的心思若是被旁人知晓了,怕不是会被狠狠啐一口,骂一声“不知羞耻”。
在府里这一年,是我过得最快乐、最充实的日子。
侯爷一年未曾回府,小公子亦在山中学武,鲜少归来。
夫人曾对我说:“等你哪天不愿意留在侯府了,我便做主把你的卖身契给你,再给你一笔丰厚的银钱,让你安安心心地出府,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”
我听了,连忙摇头说道:“夫人待奴婢那样好,给奴婢吃,给奴婢穿,还教奴婢读书认字,明辨是非,更教奴婢诸多本领。奴婢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夫人,还有小姐。”
“噢,对了,还有小姐。奴婢做的糕点,以后都只给小姐吃;奴婢绣的手帕、衣服,也都只给小姐。”
我满心欢喜地想着,却未曾料到,意外竟来得如此突然。
6
那日,小姐哭得梨花带雨,整整一日,任凭众人如何哄劝,皆是止不住那如泉涌般的泪水。
夫人亦是心神不宁,坐立难安,在屋内来回踱步,眉头紧锁,满面忧色。
忽地,有人快马加鞭,一路疾驰而来,送来一则惊天消息:侯爷竟通敌卖国,如今已仓皇逃至敌国。
老夫人听闻此言,当即两眼一翻,晕了过去,瘫倒在地。
夫人亦是踉跄着后退几步,身子摇晃,似风中残叶。
而后,她强自镇定,穿上那象征身份的诰命朝服,毅然决然地进宫面圣。
我心中忧虑如焚,思忖着夫人此去吉凶未卜,便悄悄跟在夫人后头,在宫外那寒风凛冽之处,焦急地等待着。
夫人进宫后,呈上一封血书,那血书上,写满了侯府前人的赫赫功绩,字字泣血,句句含冤。
然而,皇帝案头,却摆着一封通敌叛国的信。
那信上字字句句,皆是铁证如山,夫人一眼便认出,那是侯爷的字迹。
夫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在圣上面前,生生吐了一口血,旋即被押入那yin森恐怖的天牢。
另一边,我在宫外左等右等,始终不见夫人出来,心中愈发慌乱。
待我回到侯府,却发现侯府已被重兵把守,如铁桶一般,水泄不通。
只见老太太,洗嬷嬷,珍珠姐姐,翡翠姐姐,还有小姐的乳母叶嬷嬷……皆被铐上了沉重的铁链,一个个面色凄惨,神情悲戚。
我吓得不敢露面,心中暗自埋怨自己是个胆小鬼,不敢上前询问情况。
然而,眼看着人一个个被押出来,我却始终不见小姐的踪迹。
我心急如焚,暗自思忖:难道小姐已经……
我不敢再往下想,只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。
待到侯府众人被抓了个干净,我仍未瞧见小姐,便蹲在侯府附近,心中盘算着:等这些人走了,我便偷偷钻狗洞溜进去,寻寻小姐的下落。
夜深了,侯府依旧重兵把守,那火把的光芒在夜空中闪烁,似鬼火一般。
我揉了揉那酸痛不已的腿,不敢闭眼,生怕一闭眼,便错过小姐的消息。
突然,有人猛地捂住了我的嘴,将我拖到一处隐秘之处。
我惊恐万分,正欲挣扎,却听那人轻声说道:“小叶儿,别出声。”
这声音,竟是柳姑娘!
我两眼泪汪汪,一把抱住柳姑娘,不肯撒手。
柳姑娘却嫌弃地推开我,说道:“你别挤着小姐!”
“小姐?”我这才回过神来,定睛一看,发现柳姑娘背着小姐,小姐睡得正香,小脸红扑扑的,煞是可爱。
柳姑娘动作迅速,解下身上的包裹,郑重地把小姐交托到我手上,说道:“小叶儿,边境有人密报侯爷叛国,我心中不信,定要去边境探个究竟。”
“侯府不能蒙受这不白之冤,定要还侯府一个清白。”
“小姐就交给你了,你定要好好照顾她。”
小姐睡得沉,全然不知周围发生的一切。
柳姑娘脚下轻点几下,身形如燕,便飞到了房檐之上,眨眼间,便没了踪影。
柳姑娘住在府里医庐,那医庐离主院甚远,她平日里很少出来走动。
我从不知道,柳姑娘竟有这样的身手和胆识。
她真的只是个医女吗?我心中满是疑惑,却也来不及细想。
当下,我用夫人平时赏下的银两,租了个房子落脚。
那院子是孙婆婆的,孙婆婆卖香烛纸钱,旁人都嫌她晦气,不愿与她往来。
只有一个卖馄饨的刘婶子与她同住。
我对外自称我们是姐妹,我叫苏叶儿,小姐叫苏小花。
我编了个谎话,说我们家里长辈全部遭难,来京城投奔亲戚,却不想被那京城的富贵亲戚大棍赶出府,无家可归。
刘婶子听闻,顿时泼辣起来,骂道:“京城里的大官都是没心的,有权有势便抛妻弃子,全然不顾亲情!”
我抱着小姐苏小花,连连称是。
苏小花睡梦中,不知听到了什么,嗦着手指,直乐个不停,那模样,甚是可爱。
7
孙婆婆年事已高,双目昏聩,老眼早已不似当年那般清明。
每逢她扎纸人之时,总是将纸人的胳膊错装在头顶之上,模样颇为滑稽。
我见状,时常搭把手,帮着孙婆婆扎纸人。
她瞧着我手底下那一个个规整的纸人,直夸我道:“真真是个聪慧伶俐的孩子,这般心灵手巧,日后定有福气。”
那日,刘婶子满脸是伤,一瘸一拐地被一群手持大棍子的家丁赶回了家。
她那摆摊的小车被人砸得稀烂,零件散落一地。
刘婶子一进屋,便坐在地上,一边捶地一边大骂那个负心汉:“好你个没良心的,我为你付出这么多,竟落得如此下场!”
孙婆婆在一旁,看着刘婶子那狼狈的模样,不禁长叹一声,道:“唉,真是个可怜人呐。”
说罢,她偷偷将我拉到一旁,压低声音道:“孩子,你可知道,这刘婶子以前在乡下有个相好,姓许。”
“她去给人做了七八年的苦力,每日累得腰酸背痛,就为了供那男人读书。”
“后来,那个男人倒也争气,考了秀才。”
“刘婶子见状,又咬了咬牙,卖了家里的几亩地,凑了盘缠,供那男人上京赶考。”
“刘婶子满心欢喜地等着心上人考中回乡娶她,每日都在村口张望。”
“可左等右等,始终没等到消息,她心急如焚,便决定上京寻人。”
“谁知,那许秀才压根就没去参加科举,倒是听闻得了宰相的赏识。”
“也不知他得了什么大机缘,竟也谋了个六品官当,从此便翻脸不认人了。”
“刘婶子在街上卖馄饨维持生计,他们就上去砸摊子,将锅碗瓢盆摔得粉碎。”
“刘婶子住到哪里,他们就追到哪里去捣乱,闹得鸡犬不宁。”
“如今,大家都怕惹上麻烦,不敢收留刘婶子。”
我闻言,心中愤愤不平,问道:“婆婆,那你怎么敢收留她呢?”
孙婆婆缓缓抬起头,露出那被苍白的额发遮住的眼睛,目光如今已死气沉沉,她道:“我一个七十岁的老婆子,黄土都埋到脖子了,还有什么好怕的呢。”
说罢,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。
这时,那些家丁留下一句狠话:“京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,赶紧滚!”而后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。
刘婶子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残局,眼眶红红的,泪水在里面打转。
当晚,刘婶子翻出许秀才写的几封家书,悄悄来到我房间。
她拉着我的手,恳求道:“妹子,我不识字,想请你帮我读读这几封家书。”
我只读了一年书,对于信中的【只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】这般深情的话语,并不懂得其中深意。
也不明白【一别两地同风雨,我望明月月望你】这般缠绵悱恻的相思。
当我念到【不辞君山,相随与共】时。
刘婶子再也忍不住,偷偷抹了抹眼泪,哽咽着道:“妹子,劳烦你帮我烧了这些家书吧。”
“心都不在这了,几封信又有什么用呢。”
她似是自言自语,又似在对那远方的负心人说。
我正欲动手烧了这几封信,小花突然嚎啕大哭起来,那哭声惊天动地。
我随手把信塞在衣服里,赶忙去哄苏小花。
第二日大清早,我便发现刘婶子没了踪影。
她是离开了京城,还是去找那许秀才算账,我们便无从知晓了。
又过了三个月,处理侯府的旨意下来了。
旨意上说,侯府女眷充入官妓,男丁流放极北之地,永不得回。
旨意下达的那天,侯府门口聚集了一群百姓。
他们义愤填膺,往侯府门口扔臭鸡蛋,嘴里还不停地骂着:“侯府都是卖国贼,不得好si!”
侯府的大门被愤怒的百姓们砸得稀烂,摇摇欲坠。
孙婆婆见状,叹气牵着我的手,默默离开了。
“百姓们能知道什么呢?他们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啊。”
我闻言,心中一急,忙对婆婆道:“婆婆,夫人是好人,她绝非卖国贼啊!”
8
侯府那娇贵的小姐,竟不幸流落在外。
彼时,京城各地皆如临大敌,四处搜寻家中一岁有余的婴儿。
我不过是个签了卖身契的卑微奴才,一旦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兵发现,小花这稚嫩的生命,便只有死路一条。
我心中惶恐,咬咬牙,毅然背起小花,匆忙收拾了些简单的行囊,便准备回那渝县。
孙婆婆见状,满脸担忧,拉着我的手道:“京城如今动荡不安,你们姐妹俩,走得远远的,莫要再回来。”
言罢,她带着我们套了车,小心翼翼地把小姐藏在背篓里,上面用纸钱纸人严严实实地盖着。
“小花乖,莫要出声。”我轻声安抚着背篓里的小花。
待到城门口,只见那官兵一个个如凶神恶煞般,仔细检查着过往的路人,但凡抱着孩子的,皆被一个个盘问。
我心中一紧,额头上冷汗直冒,暗暗祈祷:“小花啊小花,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哭,若是哭了,咱们可就性命不保了。”
那些守城官兵一瞧见孙婆婆,又略看了看几个背篓里的纸人,满脸嫌弃,不耐烦地摆摆手,喝道:“走走走,真晦气!”
我们这才如获大赦,顺利出了京城,而后赶着那驴车,马不停蹄地走了两天两夜。
直至到了这个城里,再也听不到追捕女童的消息,我这才敢稍稍停下那疲惫的脚步。
此时,孙婆婆准备返程。
我满心不舍,拉住孙婆婆的衣袖,急切问道:“婆婆,你不跟我们走吗?”
孙婆婆缓缓摇摇头,目光坚定:“老婆子年纪大了,要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回来。”
言罢,她轻轻摸摸我的头,又温柔地抱了抱小花,轻声说道:“小花,要乖乖听姐姐话,莫要调皮。”
孙婆婆拄着那根陪伴她多年的拐杖,一瘸一拐却又无比坚定地回了京城。
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我不禁感慨:人人都有牵挂啊。
孙婆婆离开后,我竟意外发现小花脖子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玉佩。
想来定是孙婆婆偷偷放进去的。
“婆婆真是用心良苦。”我轻声叹息。
此后,我带着小姐一路走走停停,钱财花光了,便卖几条自己亲手绣的绣帕,或是典当些衣服,一路风餐露宿,历经艰辛,三个月才回到渝县。
可这渝县,早已物是人非。
那曾经显赫一时的侯府,如今已被流放,蒋府旁支也遭了难。
这渝县的富商蒋府,乃是侯爷一个远房表弟的府邸。
听闻侯府倒了,官府竟拟了蒋府三宗罪,将蒋府的人尽数下了狱,财产全部充了公。
蒋府的生意,也瞬间被曾经的对手如饿狼般瓜分殆尽。
我心中疑惑,便向街头一位卖菜的大娘打听:“大娘,敢问这蒋府究竟犯了何罪?”
大娘闻言,脸色一变,讳莫如深,不肯言语。
我忙塞了几个铜板过去,大娘这才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一边,压低声音道:“侯府倒了,蒋府什么罪,那还不是官府说了算。”
言罢,大娘又一脸严肃地劝我:“日后千万别再打探蒋府的消息。现在官府的人听不得一个蒋字。”
“世上这么多人,每天都有人死。路边死一个小姑娘,只会有人说句可惜。”大娘似乎在劝我,又仿佛在对自己喃喃自语。
我牵着小姐,望着这陌生的街道,前途一片迷茫。
“蒋府只是经商,论起牵连,罪及全府,也是罚得过重了。”我心中愤愤不平。
“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。没了护着蒋府的侯府,蒋府就是一块肥肉,任人吃干抹尽。”我长叹一声。
“权力二字,竟可以凌驾于任何法度之上。”我心中满是无奈与愤懑。
这时,小花抬头看我,奶声奶气道:“姐姐,回家。”
9
苏小花,乃是个心思略显迟钝之孩童。
许是三岁那年,一场大病侵袭,直至今日,其记性仍较同龄稚子差上几分。
她一直将我视作亲姐姐,亦从不曾问起我爹娘是何人。
如此,倒也省得我抓耳挠腮、绞尽脑汁地解释一番。
待她五岁之时,其平日之玩伴,隔壁小东入了学堂。
自那之后,苏小花便日日围着我打转儿。
“姐姐,姐姐,你陪小花玩嘛。”苏小花拉着我的衣角,眼巴巴地望着。
直至她绣坏了我三条绣帕、两双袜子。
我瞧着那些被绣得乱七八糟之物,忍无可忍,喝道:“小花,不许你再碰针线!”
当夜,我便将她送去了县里的学堂。
那学堂,乃是一位老夫子所开。
这位夫子,中了秀才之后,并未继续踏上科考之路。
几经辗转,来到了此处,开办了这所学堂,且只收穷人家之孩子。
夫子年近八十高龄,头发皆已花白,眼睛亦有些看不清了。
他收学生,不分男女,亦不收取束脩。
我心中过意不去,每日便往学堂送些新鲜的豆腐。
家中卖菜、卖米之人,亦时常给夫子送些吃食。
“夫子,这是我家今日新摘的菜,您尝尝。”
“夫子,这是新磨的米,给您拿些来。”
我们这等穷苦人家,送孩子上学,亦不过是为了能识得几个字。
学个两三年,便将孩子带回家,该种菜的种菜,该卖米的卖米,该杀猪的杀猪。
至于女童,更是少见。
就如同曾经我的爹娘一般,她们对我最大的期盼,便是能被县老爷看重,做个姨娘。
夫子甚是喜欢小花,尽管小花乃是学堂里学得最为缓慢之孩童。
然而,夫子从不曾责罚于她。
无论小花犯了何错,夫子皆会笑眯眯地原谅她。
一日,小花与小东一同上树掏鸟蛋。
小东被夫子罚抄书三遍。
“小东,你怎可如此顽皮,上树掏鸟蛋,实乃不该,罚你抄书三遍。”夫子严肃道。
而小花呢,不仅未挨骂,夫子还帮她把鸟蛋烤了。
“小花,来,夫子帮你把鸟蛋烤一烤。”夫子笑着说道。
回到家,小花如献宝般地将鸟蛋递给我:
“姐姐,姐姐,小花请你吃鸟蛋。”小花满脸期待地看着我。
我得知她爬树掏鸟蛋之后,顿时怒从心头起,狠狠地打了她屁股。
“你怎可如此顽皮,爬树掏鸟蛋,若是摔着了可如何是好?你可知你是侯府千金,不求你才学远扬,亦不求你为侯府洗清冤屈,你若是有个好歹,我如何向夫人交代?”我气呼呼地说道。
苏小花顿时嚎啕大哭起来。
她长这么大,我从未曾动过她一根手指。
“姐姐是坏蛋!姐姐不喜欢小花了!”苏小花扭头便跑了出去。
她如一阵风般,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,直至天黑,亦未归来。
我心中焦急万分,赶忙到小东家里去找人。
却从小东父母口中得知,小东与小花一同出去了,至今未归。
“这可如何是好?两个孩子这么小,能去哪里呢?”我急得直跺脚。
如今镇上并不安定,入了夜,众人皆不敢出门。
小东的娘一边哭一边拍打着丈夫。
“都怪你,好端端的,骂他做什么?”小东的娘哭诉道。
“孩子只是皮了些,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。”
“小东若是有个好歹,我也不活了。”
一番话,骂的是她的丈夫,可我却觉得脸辣辣的。
想起小花从布兜里掏出那包得严严实实的鸟蛋,眼巴巴地盯着我,而我却未领情,还打了她,心中愈发自责。
街坊邻居们得知此事,皆纷纷前来帮忙一起寻找。
“这俩孩子能去哪里呢?”
“莫不是去了后山?”
“后山可危险了,有野兽出没呢。”
“快,我们快去后山找找。”
还遇到有孩子下学未归的父母亦在四处寻找孩子。
众人找遍了孩子们常去的地方,亦未寻到两个孩子的踪迹。
有人猜测道:
“怕不是被拐子拐走了,听说隔壁县丢了好几个孩子,皆是六七岁的光景。”
“你也听说了?那些拐子专拐孩子,尤其是女童,那些富贵人家的,他们不敢动,专挑普通人家的孩子。”
“真真是作孽呀,这些拐子,就不怕遭报应吗?”
众人七嘴八舌,说得我心头狂跳不止。
我们赶忙去官府报官,却连衙门都未能进去。
师爷出来,一脸不耐烦地说道:“孩子贪玩,你们无需担忧,说不定孩子这会儿已经到家了。”
说完,便紧闭大门。
衙役们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,似乎我们敢敲门,他们便敢“捉拿”我们这些刁民。
我坐倒在衙门前,哭嚎起来:
“我们姐妹俩相依为命,我娘生妹妹的时候难产,生下妹妹便死了。”
“我爹伤心欲绝,亦跟着我娘去了。”
“家里只剩下我和我妹妹。”
“未婚夫欺我家里无人,抢了我家的房子和田地,把我们姐妹二人赶出家门。”
“我命苦啊!如今妹妹又不见了,这可让我如何是好?”
我一边哭一边观察衙役的神色。
街坊邻居们瞧着那情景,心中皆起了恻隐,纷纷围上前去,将那几个衙役团团围住,七嘴八舌地讨要说法。
“官爷,这究竟是怎的一回事?”
“就是啊,怎的就把孩子给带走了?”
这时,一个与我爹年纪相仿的衙役,悄悄地挤过人群,将我拉到一旁。
他压低声音,神色凝重道:“姑娘,你且听我一言,此刻你便出城去,一路向东,兴许还能赶得上。”
言罢,那大叔便匆匆离去,似是怕被人瞧见。
我闻言,心中一紧,忙抹了抹眼角的泪水,转身便去套了驴车,一路往城外奔去。
一路上,我紧紧盯着地面,那车辙印越来越少,分明是往京城方向去的。
我的心,也随之狂跳不止。
“难道……是小花的身份被人察觉了?”我心中暗自思量,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缰绳。
正当我心急如焚之时,驴车突然一沉,似是有人上了车。
我惊呼一声,转头看去,只见一人身着青色衣衫,脸上以面罩遮掩,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。
我失声尖叫,声音中带着几分惊恐: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
那人却是不慌不忙,低声道:“你还想不想救你家小姐?”
一句话,便让我闭了嘴,声音嘶哑,如同刚学会叫的鸭子一般:“你……你怎知我家小姐之事?”
但那人的眼神,却让我莫名地想起一位故人。
我试探着问了一句:“小公子?”
那人并未回答,只是从喉中发出一声轻笑,道:“叶儿姐姐,别来无恙。”
我一时之间,竟不知该先问他如何救小姐,还是该让他先躲起来。
毕竟,没有圣上的旨意,小公子私逃出来,若是被发现了,那可是大罪。
小公子却是不以为意,他接过缰绳,驾车一路跟着那车辙印子追去。
终于,在隔壁县外的一座破庙前,我们追上了他们。
我们远远地瞧着,只见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,正将一群孩童赶下车来。
那些小孩子,害怕得紧,哭着要回家,却被那些拐子一巴掌扇了过去。
孩子们一个个抽泣着,不敢再出声。
我瞧着苏小花,她埋着头,不哭不闹,小东则拉着她的袖子,在一群孩子中并不显眼。
小公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,递给我道:“叶儿姐姐,这匕首你拿着防身。”
“一会儿我去引开那些人,你就带着孩子上马车,往渝县走。”
“小公子,那你怎么办?”我闻言,心中一紧,忙问道。
小公子却并未应声,只是悄悄地向那破庙靠近。
我紧跟在他身后,大气都不敢出,生怕惊动了那些人。
那几人生了篝火,围坐在一起喝酒吹牛。
“要说那陈县万花楼的姑娘,可真是颇有手段,勾得男人们欲罢不能,一个个恨不得就住在万花楼里。”
“等卖了这些『童子』,咱们兄弟也能去万花楼里见识见识。”
“大哥,上头要这么多童男童女做什么?”
为首的男子闻言,收起笑容,呵斥手下道:“闭嘴!上头的心思,也是你能猜的?”
“你只要知道,一个童男三两银,童女六两银,这就够了。”
男人们闻言,心领神会地大笑起来。
我躲在一边,盯着他们,心中恨不能将他们千刀万剐。
听他们的话,竟不是第一次拐带孩子了,而且背后还有人指使。
此时,小公子已经悄悄接近了那首领背后。
只听见那首领闷哼一声,便倒在了地上。
小公子现了身,冷声道:“谁?”
手下们闻言,忙拎起刀剑,向小公子追去。
只留下一个人,拿着刀,守在门口。
草丛里突然有响动,那人警惕地拎着刀,向草丛走去。
我趁机拿出小公子刚刚塞给我的匕首,一溜烟跑进了庙里,躲在门后。
我没有小公子那样的功夫,能够不被那人发现就接近他背后。
我只有一次机会,必须一击即中。
“别出声!”我对着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
等到那人回到门口,我瞅准时机,掏出匕首,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后心。
温热的血溅了我一脸,我恐惧得直想吐,却还要强忍着不适。
“快上车!”我喊道。
我赶着车一路前行,小花却不肯在车里待着,她牢牢地挽着我的手,一声不吭。
我一刻都不敢停,手被缰绳勒得通红,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。
直到进城那一刻,我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。
而小公子,却一直没有回来。
唯有我手中的匕首,还残留着一丝他的余温,告诉我这一切并不是幻觉。
我一路敲锣打鼓,喊着:“孩子救回来了!孩子救回来了!”
不少群众闻言,纷纷跟着马车,一路到了县衙。
一路的冷风吹下来,我这不太聪明的脑袋,终于聪明了一回。
府衙的人和这群拐子,根本就是同气连枝。
只有让全县的人都看见,他们才不敢暗中做手脚。
我清点了一下人数,加上小花和小东,一共是十二个孩子。
本县的孩子有三个,其余九个,都是其他县里拐带来的。
县老爷看见我,眼前顿时一亮。
我暗道一声不好,今夜出门着急,竟忘记把脸抹黑了。
“姑娘大义,不知姑娘闺名?可有婚配?”县老爷色眯眯地盯着我,问道。
我脸色难看地低下头,道:“大人言重了,小女子名叶儿,并未婚配。”
不管我怎么推辞,县老爷还是遣人把我和小花送回了家里。
我手心都是冷汗,心中暗自思量。
我娘曾说,想让我做县老爷的姨娘,如今看来,这并非空穴来风。
县老爷今年已经五十了,府里正室一心向佛,不问世事。
他纳了八个姨太太,一个比一个年轻貌美。
他看上的,大多是贫民女子,不用出多少银两就能纳回家。
如今,他竟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。
10
苏小花瞧着我一直默不作声,还以为我心中正憋着气呢。
她拉着我的衣袖,轻轻晃了晃,带着几分讨好与歉意说道:“姐姐,你不要生气啦,以后我再也不乱跑啦,定乖乖听你的话。”
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柔声道:“姐姐没生气,快睡吧。”
待哄她入睡后,我躺在床上,满脑子都在思索着如何才能脱身。
夜已深,万籁俱寂,可我却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突然,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,“沙沙”作响,似是有什么人在靠近。
我心中一紧,悄悄从枕下拿出匕首,蹑手蹑脚地凑到窗边。
心中暗自思忖:难道是那群心狠手辣的匪人又找上门来了?
“吱呀”一声,窗户被缓缓掀开一条小缝,一只手顺着缝隙伸到了窗沿。
我眼疾手快,举起匕首便狠狠扎了下去。
那人似是有所察觉,反应极为迅速,连忙将手缩了回去,只被我划破了些许皮肉。
“叶儿姐姐,是我!”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是小公子!
我赶忙打开门,将他迎了进来。
我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,见没有受伤的痕迹,这才长舒了一口气,如释重负道:“小公子,你来了!那伙贼人呢?”
他压低声音,轻声说道:“我拿下了一个,其余的都跑了。”
我心中一急,赶忙追问道:“是冲着小姐来的吗?”
他微微皱眉,思索片刻后说道:“大约不是,但今日之事若是宣扬出去,幕后之人定会留意到你们。”
“那群人本是街头无所事事、游手好闲的混混,后来结识了京里的大官,便做起了这拐卖幼童的勾当。”
“上面有人打点着,拐带的又是普通百姓的孩子,即便上告也无处可诉,是以如此猖狂。”
“官府的人都知道,前阵子丢孩子就是这伙人干的。”
我听了,气得满脸通红,咬牙切齿道:“官官相护!这些个大老爷,何曾把我们这些普通民众的命当成命!”
小公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,神色凝重道:“叶儿姐姐,我要去趟京城。”
“幕后之人似乎要用孩子做件大事,我绝不能让妹妹再次涉险。”小公子正色说道。
“可是你的身份……”我欲言又止,心中满是担忧。
“小公子,你从极北之地私逃出来,再回京恐被人认出来,到时候可就危险了。”
小公子神色黯然,缓缓说道:“当年我在外忽闻侯府遭难,圣上派兵来拿我,我的九师兄挺身而出。”
“他患有弱疾,寿数将尽,却打晕了我,戴上人皮面具,替我去了极北之地……”
说到这儿,他眼眶红红的,声音也有些哽咽。
我鼻子一酸,忍不住问道:“那九师兄现在……”
他缓缓摇摇头,悲声道:“路上就病逝了。”
“现在我用着九师兄的身份,陆昭和。”
他坐在我身旁,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,似是找到了依靠。
我轻抚着他的头发,深色衣服下是他瘦削的身躯,不知这几年他又受了多少苦。
“叶儿姐姐,我该走了。”
他站起身,向我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。
“照顾好蒋……”他顿了顿,似是有些犹豫。
“苏小花。”我开口接话,语气坚定道,“她是我妹妹。”
他释然一笑,正要转身离开,被我叫住:
“小公子,等等!”
“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?”
陆昭和似是有些惊诧,微微一愣,但还是乖乖听话,摘下了脸上面具。
我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小公子,印象中的他还是那个偷藏鸡腿给我、送袄子的小胖墩。
如今他瘦了许多,脸颊上都没有肉,看起来倒是有些像夫人了。
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炽热,陆昭和脸上泛起一丝红晕,丢下两瓶药就转身匆匆离开。
“你用得上!”
只是离开的时候,我看见他耳根通红,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。
11
翌日,天色尚明,县老爷陈大人便遣了衙役前来相请。
衙役恭敬道:“苏姑娘,陈大人有请,说是关于昨日那桩案情,有些事宜需与姑娘细谈。”
彼时,我手中正握着陆昭和留下的那瓶药。
望着那药瓶,我心中一番挣扎,终是狠下心来,仰头一口饮尽。
药入喉间,喉咙微微有些发痒,却也并无其他不适之感。
我盯着那空空的药瓶,心中暗自思量:难不成,是我会错了陆昭和的意?
说是要询问案情,可陈大人并未让我前往衙门公堂。
而是命人将我带至了他的府邸之中。
陈大人满脸堆笑,道:“苏姑娘一介柔弱女流,那公堂之上,怕是会惊吓到姑娘。”
“故而,本官特命人准备了酒席,替那些失而复得孩子的父母,好好感谢苏姑娘一番。”
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道:“大人客气了,民女不过是担忧家中小妹安危,出城去寻,不承想恰好遇见那伙贼人自相残杀,民女这才有了机会救回那些孩子。”
言罢,陈大人竟开始手脚不老实起来。
周围虽站得远远的,但那些衙役与师爷,皆时刻留意着此处的动静。
陈大人端起一杯酒,道:“苏姑娘,这杯酒,本官敬你。”
我接过酒杯,心中明镜似的,知晓这人定是不安好心。
可我一个平头百姓,又怎能与官对抗?
官若要对民下手,民又岂能反抗得了?
我拿起酒杯,正欲仰头一饮而尽,却忽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之声。
只见领头的女子,年约三十余岁,面容姣好,保养得极为得当。
她身后呼啦啦跟着一群女子,个个皆是穿得精致华丽,争奇斗艳,好不热闹。
那领头的女子高声道:“老爷今日宴请客人,怎的不叫我们姐妹前来相陪?”
说话之人,正是府里的二夫人。
自正室夫人不管府中之事后,无论是府里还是府外,众人皆称这位二姨娘为二夫人。
陈大人闻言,忙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,道:“此乃公事,你一个妇道人家,掺和什么!”
二夫人眼睛一瞥,陈大人便松了口,道:“罢了罢了,你们女人家有话说,好好招待苏姑娘。”
言罢,陈大人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。
我心中一阵作呕,面上却还得保持着得体的微笑。
今日这救兵,我算是没请错。
早在出门前,我便让小花和小东前往陈府后花园,四处散播消息。
说陈大人又看上一个姑娘,且这个姑娘命里带子,定能为陈家开枝散叶。
果然,二夫人一听,顿时急了,带着一群姨娘前来找茬。
这位二夫人,乃是陈大人上司之女。
当年陈大人考中举人时,其上司颇为赏识,便将家中女儿许配给他。
谁知这陈大人早已娶妻。
二夫人也是个痴情之人,知晓他已娶妻后,宁肯做妾,也要嫁给他。
后来正室夫人不管府中之事,她便顺理成章地管起了后院。
这县老爷陈大人,虽已五十有余,可膝下却唯有一女,乃是正室所生。
他以开枝散叶为由,一房又一房地抬进妾室,可这些妾室,却是一个孩子都未曾怀上。
二夫人其实对此颇为满意。
她已过了生育的最佳年龄,不适合再怀孕生子。
其他妾室无所出,她便能在府中稳坐二夫人之位。
但若是谁生下了孩子,那便会高她一头,她自然是不愿的。
故而,她一听闻今日这姑娘命中带子,便气势汹汹地前来找麻烦。
“二夫人。”
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,可二夫人却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我。
剩下那七个姨娘,皆是看二夫人脸色行事,一个个皆对我冷眼相待。
我趁机道:“今日叨扰各位夫人了,民女先行告退。”
二夫人挥了挥手,似是嫌弃我碍眼,让我赶紧滚远点。
回去后,我特意给小花和小东买了芝麻糖,以奖励他们今日帮我一个大忙。
然而,那陈大人并未因此就死了心。
这日,师爷上门送信,约我在胭脂铺再见一面。
我摸着脸上突然出现的红斑,心中总算是放下心来。
第二日,我细细妆饰了一番,穿上漂亮的裙子,前往赴约。
陈大人一见我,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,笑道:“苏姑娘真真乃玉骨冰肌,令人心生爱慕。”
言罢,他竟伸手欲拉我。
我忙抽开手,巧笑倩兮道:“大人不想看看小女试试这些胭脂吗?”
他嘿嘿笑着,道:“试,胭脂配美人,今日姑娘看上什么,本官都替你买下来。”
我挑了几款胭脂,让伙计打了热水来。
我匀面之后,那伙计惊呼一声,手中的胭脂竟掉落在地。
“怎么了?可别吓着我的小美……啊!”
陈大人走上前,正欲呵斥那伙计,转头却看见我洗干净脸的样子。
只见我脸上大块的红斑,蔓延至脖子上,甚是吓人。
他指着我,半天说不出话来:“你你你你……”
“你的脸是怎么回事!”
我装作不知,故意凑近了些,道:“大人可是害怕?”
“这脸上红斑,乃是胎中带来的,大夫说过,不传染的。”
说着,我又抬起手臂,让他看到我手臂上的红斑。
陈大人脸色大变,道:“本官想起衙门中还有要事,今日就失陪了!”
言罢,他三步并作两步,逃也似的离开了胭脂铺。
我在背后喊道:“大人,明日还去绸缎庄吗?”
陈大人闻言,跑得更加快了。
这红斑,乃是陆昭和的药弄出来的,只要我喝了解药,便会消退。
但这位贪恋美色的陈大人,想必是不会再来找我了。
12
夫子听闻苏小花被人拐走,如今虽已寻回,却心下担忧,遂上门拜访。
只见他手里拎着烧鸡、桃酥和豆沙饼,皆是苏小花平日里最爱吃的吃食。
“小花,夫子来看你啦。”夫子站在门外,轻声唤道。
苏小花正赖在床上,听到夫子的声音,把被子往头上一蒙,不肯起来,嘴里嘟囔着:“不想起,不想起。”
然而,没过一会儿,烧鸡那浓郁的香味便钻进了她的鼻子里。她鼻子动了动,终究还是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,不情愿地哼哧哼哧从床上爬起来。
“夫子好。”苏小花揉着眼睛,嘴上喊着夫子,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烧鸡,仿佛那烧鸡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。
夫子见状,也不生气,依旧笑眯眯的,伸手掰下烧鸡的一只腿,递到苏小花面前,温和地说道:“苏姑娘,老夫有一事,想要问你。”
苏小花接过鸡腿,咬了一口,含糊不清地说道:“夫子您问。”
夫子微微皱眉,问道:“你可还记得,自己的父母?”
苏小花一边啃着鸡腿,一边说道:“听说我娘在生小花的时候就难产去了,我爹也跟着去了?”
我讪笑着,心想:这不是我在衙门前为了摆脱麻烦扯的谎么。
我实在不好意思继续骗夫子,便没吭声,低着头,不敢看夫子的眼睛。
谁知夫子听闻此言,竟老泪纵横,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,声音颤抖地说道:“苏姑娘,我是你曾爷爷啊!”
我脑袋“嗡”的一下,顿时发蒙,心中暗道:曾爷爷?这怎么可能!
我见过我曾爷爷,他埋在地里少说也有十一二年了,这夫子莫不是糊涂了?
我瞪大了眼睛,满脸疑惑地说道:“夫子,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?这怎么可能呢?”
夫子缓缓摇摇头,神情悲戚,缓缓说道:“我当年考秀才,一考便是二十年。我儿为了供我考试,在外给人做苦力,日夜操劳,最终一命呜呼。”
“我夫人恨我只顾着自己,一气之下,带着儿媳和孙子走了,从此杳无音信。”
“我发誓再也不考,便四处寻找他们,找遍天下,却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。”
“如今我老了,走不动了,本以为我死之前,都见不到他们祖孙了。”
“还好,你们来了。”夫子说着,眼中满是欣慰与期待。
我听得糊里糊涂,皱着眉头说道:“夫子,那也不能说我是您曾孙女呀,您都没见过您孙子,怎么就能确定呢?”
夫子抹了抹眼泪,说道:“小花身上那枚玉佩,是我家祖传之物。当年我成婚之时,便将这玉佩赠予了夫人。”
玉佩?我心中一动,那枚玉佩是孙婆婆送我们离开京城时给的。
我们姐妹二人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,都没想过典当那枚玉佩。
或许在我心里,总惦记着有一天能回到京城,再把玉佩还给孙婆婆。
我连忙把小花叫过来,小心翼翼地解下她身上的玉佩,双手递给夫子,说道:“夫子,这枚玉佩,并非我们姐妹二人所有,是一位故人所赠。”
“故人?”夫子颤颤巍巍的手接过玉佩,眼中闪过一丝疑惑。
我接着说道:“京城中,我们姐妹识得一位孙婆婆,当日出京城,她便把这玉佩送给了小妹。”
“孙?是她!她如今,还好吗?”夫子急切地问道,眼中满是关切。
我为难地摇摇头,说道:“一别五年,我们不曾再见。”
“只记得五年前,孙婆婆说,要回京城等一个很重要的人。”
夫子突然激动起来,猛地站了起来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,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,大声说道:“她一定是等我回去!我真蠢啊!怎么想不到她会在我进京赶考的地方等我!”
然而,第二日,却听闻夫子突然重病不起,整个人昏迷不醒,嘴里还在念叨着要去京城。
小花去看过夫子,回来后跟我说道:“姐姐,夫子脸色出奇地红润,可大夫说那是高热。”
我皱着眉头,说道:“几副散热的汤药吃下去,也不见好转,这可如何是好?”
后来,夫子更是日夜咳嗽不止,病情愈发严重。
“夫子今年八十了,这次,恐怕熬不过去了。”有人在一旁叹息着说道。
夫子的病就像一个源头,县里陆陆续续有人开始高热起来。
虽不致死,但这病传染性极强,短短半月,城中大半人都染上了咳疾。
渝县人心惶惶,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,大街上冷冷清清,不见往日的热闹。
我和小花虽然没有染病,但家中无井,要喝水用水都得去河里打水。
每天天不亮,我就蒙着脸,提着水桶去河里取水。
路上碰上同样来取水的街坊,只敢远远地挥个手,不敢靠近,生怕被传染。
谁也不知道自己遇见的人会不会下一秒就成为病人。
渝县的怪病已经报上京城,百姓们喜忧参半。
喜的是京里派了太医下来,或许能治好这怪病;忧的是太医说这是瘟疫,不许一个活人离开。
也就是说,留在这里,只能等着不知哪天被传染。
夫子是第一个被发现生病的,如今还躺在病床上,不见好转,全靠汤药吊着一口气。
太医们诊治后,个个摇头叹息,找遍了古籍医典,开出一张张药方,从医馆里送出来,可人却不见有好转。
更糟糕的是,小花也病了。
她烧得满脸通红,整个人昏昏沉沉的,难得清醒的时候,还强撑着安慰我:“姐姐,不哭,小花没事。”
我按照太医说的,用湿帕子给她擦拭身体,希望能让她舒服一些。
到了半夜,苏小花哼哼唧唧直喊难受,声音微弱而痛苦。
湿帕子换了一张又一张,汤药灌下去也不见好转。
我急得嘴里起了个大燎泡,心急如焚,背着小花就往医馆跑。
医馆里早已住满了人,都是高热不退,吃了药还愈发严重的。
药童见我背着小花进来,连忙摆手赶我们离开:“医馆不接病人了,没地方了。”
我看见几个蒙着面的人,抬着担架出来。
担架上盖着白布,白布下隐隐约约是一个人的身形。
我下意识地跟在后面,到了一个院子,只见院子里有好几具尸体。
那些人把担架粗暴地丢在地上,白布滑落半截,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。
是街头卖珠花的小玉,她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,如今却静静地躺在这里,没了生气。
那两个人丢下尸体后,顺手摘下了脸上的面罩,大口喘着气,不耐烦地踢了两脚尸体,骂骂咧咧道:“憋死老子了!”
另一个瘦小些的男子嫌弃地在鼻前扇了扇,说道:“这病不传染,还非要老子戴着面罩装模作样,可不是想憋死老子!”
那个瘦小的连忙做噤声手势,紧张地说道:“你嚷嚷这么大声做什么!小心惹来麻烦!”
13
我心中陡然一惊,当下便想凑近些,偷听些消息。
怎料那两人动作极快,已然戴好面罩,大摇大摆地离开了。
我满心疑虑,口中喃喃道:“什么叫这病并不传染?”
那日,先是夫子起了病症。
紧接着,城中的孩童们便一个接一个地发病。
没几日,全城过半之人,都染上了这怪病。
我皱着眉头,心中暗忖:“若这病不传染,那怎会大家同时得了病?”
不过……似乎也有例外。
我和小花起初也并未患病。
夫子病的前夜,我与小花和他接触颇多。
我挠挠头,思索道:“小花是这几日吃了糕点才染病的。”
“这糕点……”我猛地一拍脑袋,“是夫子染病后,小东送来的。”
我自然便以为是小东一家也染了病,通过糕点不小心传染给了小花。
回到家中,我瞧见墙角放着的白酒,顾不得许多,赶忙拿了帕子。
我用帕子蘸了酒,小心翼翼地给小姐擦拭。
一边擦拭,一边口中念叨:“小姐啊小姐,您可一定要好起来。”
过了半晌,小姐的高热竟渐渐降下去了。
又过了一会儿,小姐人也渐渐清醒过来。
我见此情景,大喜过望,激动地喊道:“小姐醒了!小姐醒了!”
(完结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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