欢乐广东麻将万能开挂神器反间计的意思(悍匪白狼覆灭记:纵横豫皖鄂陕甘五个省,死后头颅被挂在城门上)
1914年,河南,天儿跟死人脸一样,灰白惨淡。

风刮在鲁山光秃秃的树杈子上,呜呜地响,跟谁家办丧事吹的唢呐似的,听得人心慌。
自从白狼这头中原最大的狼,被官军撵得跟狗一样窜进这片大山里,整个河南的官兵就像是撒了癔症,漫山遍野地扑腾。
可找着了吗?屁都没找着一根。
那时候的河南,遍地都是扛着枪没饭吃的爷们儿,拉起杆子就是一支队伍。
今天东边山头冒出一股,明天西边河套又钻出一窝,官军的眼珠子都看花了,谁他娘的分得清哪个是白狼?哪个又是哪个山头的“二当家”?
军营里,地图铺了一地,当官的唾沫星子乱飞,消息跟雪片儿似的,没一片是真的。
“报告!西山那边有动静,老百姓说,那就是白狼的老窝子,他肯定猫在里头避暑呐!”一个传令兵跑得气喘吁吁。
“放你娘的屁!这大冬天的避哪门子暑?”当官的一脚踹过去。
另一个线人又凑上来,神神秘秘地说:“大帅,准信儿!白狼跟他那俩死党,宋老年、尹老婆,就盘在老母庵、四里店那一带。
那俩货也不是省油的灯,就等着官军主力一走,他们好窜出来,再把河南这锅水给搅浑了!”
还有的说白狼早就化整为零,装成个走街串串的货郎了;有的说他已经得了重病,快不行了……传言比山里的野狗还多,没一个能逮得住影儿。
事实上呢?
事实是,白狼身边就剩下十来个贴身的亲兵,一个个跟了他几年,从人变成了鬼,又从鬼变成了狼。
白天,他们就找个山沟沟,或者钻进那能埋人的黄土风沙里趴着,一动不动,跟死了一样。
到了晚上,月亮一出来,这十几头饿狼就悄无声息地摸进附近的村子找食吃。
可他们精得很,在一个地方从不久待,吃饱了就走,绝不留下半点热乎气儿。
大刘庄、前后张庄、小屯街这些地方,都算是白狼的老巢。
这十里八乡的,谁家没个沾亲带故的兄弟跟着白狼闯过?村民们看着官军凶神恶煞的样子,再想想白狼当年分粮分肉的场面,心里那杆秤早就歪了。
官军前脚进村,后脚就有人给白狼递了信儿。
兵爷们进村一问,村民们个个愁眉苦脸,手往东边一指:“长官,往那边跑了,骑着大马,快得很!”
官军呼哧呼哧追过去,连根毛都看不见。
等他们明白过来,再杀回村子,人早没影了。
这帮官军头头们被耍得团团转,肺都快气炸了。
最后没辙了,只能使出最笨的法子:撒网。
他们在宝丰、鲁山之间,东边从高皇庙,西边到娘娘山,北起搭脚山,南到老饭店,方圆二百里的地盘上,岗哨密布,关卡林立,拉开一张大网,想着就算不能把白狼这头狼勒死,也得把他活活饿死在里头。
与此同时,另一路官军把一个叫“母猪峡”的地方给团团围住了。
这母猪峡,听名字就知道不是啥好地方。
七十里长的峡谷,山连着山,沟套着沟,林子密得白天都看不见太阳。
这地方就是各路土匪的避难所,谁在外头混不下去了,就一头扎进这里头。
白狼手下那俩悍将,尹老婆和宋老年,之前在方城、汝东一带被张敬尧的部队打得落花流水,跟丧家之犬似的,也领着残兵败将逃进了母猪峡。
这么一来,峡里头可就热闹了。
一千多号亡命徒聚在一块儿,枪有人有,胆子也跟着肥了。
他们趁着官军主力都在搜捕白狼,就跟耗子似的,时不时窜出来,到鲁山、宝丰、郏县、叶县这些地方“打打秋风”,搅得四邻不安。
王金镜带着他本部人马,一头扎进了母猪峡。
弟兄们从老戴河开始,跟篦子梳头似的,一寸一寸地搜。
先是翻过分水岭,再硬生生挤进母猪峡,一直捅到象河关,大搜了三天三夜,结果呢?别说土匪了,连个匪毛都没看着。
另一头,李帮统也从沙河镇调了部队过来。
两路人马在峡谷里转悠了好几天,脚底板都磨出泡了,还是屁的发现都没有。
他们逮着个当地的农人问话,那老农扛着锄头,一脸憨厚:“长官,以前是有几百个土匪,可早被张锡元师长给打散了。
现在这峡里头,太平得很呐!”
官军们看着他那张老实巴交的脸,信了。
可他们不知道,就在他们问话的时候,那老农的草棚子底下,就埋着十几杆快枪。
峡谷里的一千多号土匪,一个都没走。
官军一进峡,他们就把枪往地里一埋,衣服一换,拿起农具,就成了“安分守己的良民”。
官军跟他们说话,他们就点头哈腰;官军要水喝,他们就赶紧递上。
那股子热情劲儿,比亲爹来了还亲。
可官军前脚刚走,他们后脚就把枪刨出来,聚在一块儿,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匪。
这剿匪,简直成了个天大的笑话。
就在官军们在母猪峡里跟“良民”们斗智斗勇的时候,白狼已经带着人挪到了宝丰和临汝的交界地。
这几天,身边又跑了几十个弟兄。
有的是真跑了,有的是在夜里觅食时被暗哨打死了。
白狼心里头跟压了块磨盘似的,又沉又闷,火气冲天。
可他看着身边剩下的这十来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亲兵,心里那股火又变成了说不出的滋味。
这些人,才是他最后的本钱。
一个叫白金亮的汉子,是他的本家兄弟,凑过来说:“大哥,我想回去看看俺那远房舅舅,好几年没见了。”
白狼靠在一棵枯树上,眼皮都没抬,沉默了半晌。
他知道,这兵荒马乱的,说“探亲”,其实跟永别也差不了多少。
他想了想,还是点了点头:“去吧。
告诉那些回家探亲的弟兄们,想回来的,过几天,都到宝丰、临汝交界的虎狼爬岭会合。
我在那儿等你们。”
三年前,跟着他一起拉杆子的那一百多个弟兄,被人称作“袄片队”、“笨炮队”,是他的老班底。
跟着他从南杀到北,从中原打到甘肃,如今,只剩下三四十人了。
白狼心里有数,也想让他们都回家看看,可他问了一圈,没一个人愿意走。
“大哥,家早没了。
跟着你,才有家!”
一句话,说得白狼眼圈发红。
他狠狠地吸了口旱烟,把烟头往地上一扔,用脚碾灭。
“好!那就休整一下,咱们甩开后头那帮狗日的毅军,去虎狼爬岭!”虎狼爬岭这地方,原先不叫这个名儿,叫“湖浪坡”。
山岭子跟海里的浪头似的,一波接着一波,越往北越高。
南北十几里,东西四五十里,全是呲牙咧嘴的乱石和深不见底的沟壑。
荒草长得比人高,荆棘能把裤子都给你撕成布条儿。
白天除了野狼,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。
这地方,就是白狼这种人的天堂。
他太熟这儿了,闭着眼睛都能摸到路。
甩开毅军那帮蠢货的追击,白狼带着手底下仅剩的三四十号“笨炮队”老兄弟,一头扎进了这片绝地。
他们的目标,是虎狼爬岭最北头的三山寨。
三山寨,与其说是寨,不如说是个天然的棺材。
东、北两面是十几丈高的悬崖峭壁,猴子都爬不上去,神仙来了也得长翅膀。
西南两面山势倒是缓一些,可山壁跟刀劈斧砍过一样,光溜溜的,就一条窄得只能过一个人的羊肠小道。
从山底下往上爬,得翻过一道又一道的深沟乱石,一不留神就得摔下去,脑浆子都给你迸出来。
山顶上,有座破得快塌了的祖师庙。
围墙倒是结实,一丈五六尺高,全是用山里最硬的石头垒的。
庙里头不大,二十多丈见方,分大门、二门、正殿、拜堂、东西廊房,零零总总三四十间屋子,早就没了人样。
殿里供着道家的祖师爷,老子。
据说以前这庙香火旺得很,三十多个道士,香客络绎不绝。
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,谁还顾得上拜神?庙宇多年没修,屋顶漏着天,院里荒草长得能藏人。
大殿里,老子那泥胎塑像的彩漆早就掉光了,灰头土脸地杵在那儿,也不知道看着底下这乱纷纷的操蛋世道,他老人家心里是啥想法。
或许,他还是会用他那个玄乎的“道”来解释这一切,谁知道呢。
庙里就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道士,跟这破庙一样,半死不活地守着。
他看见白狼带着三十多号人,个个手里拎着长枪短棍,跟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上了山,吓得魂都快飞了。
老道士哆哆嗦嗦地迎上来,一个劲儿地作揖,嘴里念叨着:“各位好汉,此乃道家清净之地,远避红尘,还请不要在此停留,免得给这小庙招来兵火之灾啊!”
白狼手下那帮人,早就不耐烦了,一个个把枪往肩上一扛,大摇大摆地就跨进了庙门。
在他们眼里,枪就是道理,有枪就是“草头王”,哪儿还听得进一个老道士的啰嗦。
白狼却拦住了他们。
他走上前,对着老道士抱了抱拳,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,好言好语地说:“老师父,叨扰了。我们就在这儿避几天,休整一下就走。”说着,他从怀里摸出几块银元,塞到老道士手里。
老子那灰扑扑的塑像,对眼前这一切,不动声色。
老道士捏着手里的银元,沉甸甸的,再也不好说什么,叹了口气,转身去准备吃食了。
白狼带着这帮残兵败将在庙里安顿下来,又派了几个哨兵出去放风。
连着这么多天的奔波和操心,他觉得自己这副身子骨快散架了。
一坐下来,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,脸色憔悴得像个痨病鬼。
就在这时,一个在庙里烧火劈柴的伙计,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,走到了白狼身边,咧着嘴笑了,露出一口黄牙:“白狼大哥,还认得俺不?”
白狼正迷糊着,闻声一愣,抬起头,费力地打量着眼前这张黑黢黢的脸。
他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号人物,便问道:“你这位英雄豪杰,姓啥名谁?”
那汉子“哈哈”大笑起来,笑声在空旷的破庙里回荡:“大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!俺是秦成的,俺大哥是秦章!当年在鲁山,你还救过俺大哥的命哩!”
“秦章的兄弟?”白狼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,随即又暗了下去,话头一转,声音嘶哑,“哦……你大哥……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!他在陕西跟张敬尧那狗日的干仗的时候,已经……这事儿,你都知道了?”
秦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,眼圈瞬间就红了:“俺家老大,死得太早了。
唉,不过这年头,不当土匪也是个死。
俺老大跟着你轰轰烈烈干了一场,值了!”
“那你咋会在这地方?”白狼问道。
“这操蛋的年头,哪儿还有活路?”秦成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,“俺大哥跟了你,官府那帮狗日的就说俺家是匪属,冲进村里,杀了俺爹娘,还有俺二哥二嫂和小侄子。
要不是有人提前给俺透了信儿,俺也早就没命了。
俺从家里跑出来,到处乱闯,最后被人荐到这祖师庙里,一来混口饭吃,二来也能躲开官府的追捕。”
秦成说着,又凑近了些,压低了声音:“大哥,这地方不是我瞎闯来的。
俺哥死后,我就知道官府那帮狗日的不会放过俺们家。
这三山寨,是早年俺跟俺哥打猎时发现的绝地,易守难攻。
我就先一步来这儿,在后山一个山洞里,藏了些粮食和草药,不多,但够咱们撑一阵子。
这儿的每条缝,每条道,俺都摸熟了。
俺就在这儿等着,等着一个能带俺们报仇的人来!大哥,你来了,就是天意!”
白狼听着,心里翻江倒海。
他没想到,在这穷途末路的时候,老天爷竟然还给他留了这么一个后手。
他拍了拍秦成的肩膀,千言万语,只化成两个字:“兄弟!”
这天夜里,虎狼爬岭上山风猎猎,刮得人脸生疼。
灰濛濛的天上,一道银河横贯长空,星星点点的,没一点暖意。
周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,偶尔从远处的村庄传来几声狗叫,更显得这山里死一般的寂静。
白狼带着剩下的人,在庙前的空地上,郑重其事地举行了一场仪式。
他让人先拜了祖师爷,又吩咐亲随在院里摆好几张破桌子,立上了大李鸿宾、王生岐、娄心安、孙单瓜、朱登科,还有秦章等等几十个死去兄弟的长生牌位。
点了十几根粗大的草香,烟雾缭绕中,又从老道士那儿要来几捆黄裱纸,一沓一沓地往火盆里烧。
老道士盘腿坐在蒲团上,闭着眼睛,嘴里念念有词,为这些亡魂超度,祈祝他们能魂升仙境。
白狼“噗通”一声,双膝跪倒在地,对着那一个个牌位,拜了几拜,然后抬起头,对着黑沉沉的天空嘶吼道:“皇天在上!祖师爷在上!我白狼起兵讨袁,声震中外,没想到落得个损兵折将,被追得跟狗一样!难道是我白狼前世作恶,今世遭报应?还是那袁世凯命中注定就该做皇帝,遗传九代?祖师爷!你他娘的要是有灵,就给俺持个公道!莫要总是小盗被诛,大寇通天窃国!”
说着说着,白狼的额头就在冰冷的石板上磕得“咚咚”作响,血都渗了出来。
众人怎么劝都劝不住。
还是那老道士走过来,扶起白狼,叹了口气说:“将军,贫道有句话,不知当讲不当讲。
这仙也好,道也罢,信则有,不信则无,不必过于认真。
贫道只送将军一句话:‘福兮祸之所倚,祸兮福之所伏。
’胜败乃兵家常事,将军何须如此自寻烦恼?”
听了老道士这番话,白狼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了些。
他跪在香炉前,把黄裱纸一张张投进火中,看着纸灰在风中打着旋儿飞向黑暗的夜空。
他让亲兵搬来一坛酒,抽出腰刀,在自己手指上狠狠一划,鲜血汩汩地流进了酒坛。
剩下的趟将们见了,也纷纷效仿,割破手指,让自己的血和大哥的血混在一起。
白狼满满地斟了一碗,洒在灵前:“安息吧,众家弟兄们!我白狼对不住你们!要是我能冲出去,定杀尽袁贼和赵倜那条老狗,为你们报仇!”
他又斟满一碗,朝着老家大刘庄的方向,双膝跪下,再也忍不住,泣不成声:“老爹!老娘!原谅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吧!我非但不能给你们尽孝,还连累了你们……孩子他娘,沙娃我也没带好,让他一个娃孤零零地留在外头……我真恨我自己啊!我原想一口气杀尽天下狗官,哪知道会这么难!”
他最后近乎于嚎叫起来,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悔恨。
酒碗在他颤抖的手中倾斜,酒洒了一地。
他双眼喷火,嘴唇发青,浑身抖得像筛糠。
秦成等人见状,赶紧上前将他扶回屋里。
连日的奔波、伤痛、精神上的巨大打击,终于彻底摧毁了白狼的身体。
他靠在床上,只觉得天旋地转,浑身无力,随即就昏睡过去,身上烧得像一块烙铁。
这个曾经搅动中原风云的一代枭雄,在祭奠完他死去的兄弟后,自己也倒下了。
赵倜快疯了。
身为堂堂毅军统领,手底下几千号人马,愣是被个白狼耍得跟没头苍蝇似的,在鲁山这穷山沟里乱闯乱窜。
他一脚踹开鲁山县衙的大门,把惊堂木拍得震天响,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
“给老子查!清乡!联防!把这鲁山县给我翻个底朝天!”赵倜的唾沫星子喷了底下县知事和一众乡绅保正满脸,“凡是参加过白狼军的,一经查出,就地正法!不用上报!”
底下的人噤若寒蝉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正吼着呢,一个部下领着个瘦得跟麻杆儿似的男人走了进来,凑到赵倜耳边嘀咕了几句。
赵倜听完,眼皮都没抬,不耐烦地一挥手:“拉出去毙了!这种匪贼留着过年啊!”
那瘦长男人“噗通”一声就跪下了,磕头磕得跟捣蒜一样,嘴里含糊不清地求着饶。
领他进来的部下赶紧又凑上去说:“护军使大人,这小子说……他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,您看……”
赵倜这才斜着眼,打量了一下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俘虏,板着脸喝道:“你是什么人?老实说!”
“回……回大人,小人叫姬占盈,是宝丰县猪毛村人。”
那人哆哆嗦嗦地答道,“小人……小人以前当过白狼的卫队,伺候过他。
跟着他从陕西、甘肃转了一大圈回来,想着回家看看老婆孩子,谁知道……谁知道就被官军给抓来了。”姬占盈说着,硬是挤出几滴眼泪,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。
“哦?那你知不知道白狼现在在哪儿?他长什么模样?”赵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。
“知道!知道!”姬占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说道,“白狼他四方脸,大高个儿,右边脸上有道疤,还掉了两颗门牙——那是在旧洮州让一个回民婆娘用木杆子给打掉的。
他现在身边没多少人了,也就几十个,前几天刚从锯齿岭下来,肯定是往虎狼爬那边去了!”
“哼!”赵倜听完,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冷笑,“好一个大胆的匪贼,敢跑到我这儿来耍反间计!给我拉出去,崩了!”
姬占盈吓得差点尿了裤子,整个人趴在地上,脑袋磕得“砰砰”响:“大人饶命啊!小人要是有半句假话,天打五雷轰!求大人饶我一条狗命,小人愿为官军效劳!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啊!”
赵倜盯着他看了半晌,那眼神像刀子一样,要把姬占盈从里到外刮一遍。
他似乎是在判断这小子话里的真假,更是在衡量这笔买卖划不划算。
终于,他缓缓地开口了:“好,浪子回头金不换!老子就饶你一条命!”他看着姬占...盈,一字一顿地说,“你现在就回去,找到白狼的下落,回来报告。
事成之后,我不仅重赏你大洋,还给你个连长干干!但要是你敢耍花样,欺哄老子,我诛你五族!我赵倜说话,向来算数!”
“小人晓得!小人明白!”姬占盈如蒙大赦,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。
他爬起来的时候,腿肚子还在打颤,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了。
赵倜看着姬占盈连滚带爬的背影,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。
他不在乎这小子是真心投靠还是假意奉承,他要的,只是一个能找到白狼的钩子。
命令,像雪片一样从鲁山县城飞出。
毅军、刘镇华的镇嵩军、田作霖的部队,还有北洋拱卫军的马队、步队、炮队,像闻到血腥味的狼群,在姬占盈这个“向导”的带领下,黑压压地朝着虎狼爬岭涌去。
没过多久,三山寨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山下,黑、灰、蓝、黄各色军服的官兵和团丁,漫山遍野,旌旗招展,杀气腾腾。
各路官军的头头们都领教过白狼的厉害,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。
他们只是从西面和南面,对着三山寨胡乱地放枪开炮,摇旗呐喊,搞得声势浩大,却没一个人敢真的往山上冲。
山寨里,白狼躺在病榻上,听着山下震天的枪炮声,脸上毫无血色。
他挣扎着想要起身,对围在身边的吴瞎子和秦成说:“传令下去,备好行装弹药,带上伤病的弟兄,准备突围!杀出一条血路去!”
吴瞎子按住他的肩膀,急道:“大哥!咱们现在寡不敌众,硬冲太危险了——你知道我吴瞎子不是怕死!”
秦成也力劝道:“大哥,咱们得想个法子,不能硬拼!再说,你现在这身子骨……”
白狼撑着身体,靠在冰冷的庙墙上,喘着粗气说:“事到如今,只有拼死一战!我白狼这条命,早就够本了!再说,不冲出去,困死在这儿,还会连累了老师父。”
官军在山下叫嚣了两天,打了两天炮,却发现山上静悄悄的,连个还击的都没有。
赵倜和田作霖心里都犯起了嘀咕:难道白狼被炮弹给轰死了?
赵倜命令一队官兵,壮着胆子,猫着腰,试探着向山上摸去。
刚爬到山寨口,还没看清里头是啥情况,就听见“轰隆”一声,石块、火药罐子,跟下雹子似的从寨墙上倾泻下来。
这队官兵鬼哭狼嚎,丢盔弃甲地连滚带爬退了下去,在山道上留下了十几具扭曲的尸体。
接连几次进攻,都被用同样的方式打了回来。
三山寨就像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,纹丝不动。
夜里,山寨里一片死寂。
秦成悄悄带着两个身手最好的亲兵,顺着他熟悉的后山密道,摸黑下山,想去几里外的山泉取些水来。
寨子里的水已经快见底了,白狼又在发高烧,没水可不行。
可他们没想到,姬占盈这个叛徒,太了解白狼手下这帮人的路数了。
他早就料到寨里会缺水,也猜到他们可能会从后山想办法。
他提前跟赵倜打了招呼,在几处可能取水的水源附近,都布下了暗哨。
秦成他们刚摸到山泉边,还没等把水袋灌满,黑暗中就响起了枪声。
双方一阵短暂的交火,秦成胳膊上中了一枪,虽然带着人拼死逃回了山寨,但水一滴没取到,更要命的是,还暴露了后山可能有密道的事实。
这个消息让寨内本已紧张的气氛,雪上加霜。
强攻不成,反而损兵折将,田作霖气得哇哇大叫。
赵倜却眨巴着他那双小眼睛,拦住了他:“慢着!白匪居高临下,枪法又准,硬攻是下下策,徒增伤亡。”
他阴恻恻地一笑,“我看,不如围而不攻,以逸待劳。
把他们所有的路都给堵死,不给他们一粒米,一滴水。
老子就不信,他们是铁打的,能不吃不喝!把他们活活饿死、困死在山上!”
田作霖听完,恍然大悟,随即得意地狂笑起来:“哈哈,妙计!赵兄果然高明!这回,我看他白狼就是插上翅膀,也休想飞出去!”
毒计已定,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,缓缓地向三山寨收紧了。
山下的炮火,像是不要钱的铁疙瘩,没日没夜地往三山寨上砸。
几十门开花小钢炮,把个小小的山头犁了一遍又一遍。
坚固的寨墙被炸开了好几个豁口,碎石乱飞,庙里的房子也被炸得残缺不全,到处都是焦黑的弹坑。
又是一个黄昏,炮声暂时停歇。
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和血腥味。
老道士步履蹒跚地走到白狼跟前,脸色比庙里的香灰还白,嘴唇哆嗦着说:“将军……粮食,吃光了。水……也只剩下最后一口了。”
庙里本来有个石头砌的大水池,是用来接雨水的。
可这天杀的老天爷,愣是好久没下一滴雨,蓄水池早就干得见了底。
下山取水,那更是想都别想。
白狼让人清点了一下弹药,子弹,也只剩下不到二百发。
山穷水尽。
剩下的趟将们,一个个跟失了魂似的,围在白狼身边,眼神里全是绝望。
他们不怕死,可这么窝囊地被困死、饿死,谁他娘的甘心?
白狼靠在断墙上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。
高烧让他眼前阵阵发黑,但他的一双眼睛,却亮得吓人。
他扫视了一圈自己这些同生共死的兄弟,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:“出水!”
突围!
所有人的精神都是一振。
秦成凑上来说:“大哥,正面和侧面肯定冲不出去了。
唯一的活路,在后山。
东北两面都是悬崖峭壁,官军在那边防守最松懈,觉得咱们长了翅膀也飞不下去。
只要咱们能从那儿下去,就能突围。
但是……”他顿了顿,声音沉重,“那山势陡得要命,跟刀劈似的,一不留神,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。
只有到了万不得已,火烧眉毛的时候,才能走这条路。”
“现在,就是火烧眉毛的时候。”
白狼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别无他法了。”
决定一下,整个山寨立刻死气沉沉地动了起来。
秦成去找绳子,把能用的布条、腰带全都接起来。
其他人则默默地把这几天战死的兄弟的尸体,抬到后院,挖了个坑,草草掩埋了。
没有哭声,只有铁锹挖开冻土的沉闷声响。
一切准备停当,白狼走到大殿。
老道士正盘腿坐在蒲团上,闭目诵经。
白狼走过去,对着他深深一揖。
然后,他回头对秦成使了个眼色。
秦成会意,拿过绳子,不由分说地就把老道士反绑在了大殿的圆柱上。
白狼说:“师父,对不住了,只能这么办。”
老道士睁开眼,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惊恐,只有一片了然。
他叹了口气:“这俺清楚……但愿将军此去,能为老百姓多做些好事!”
“多谢师父。”白狼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破布,塞进了老道士的嘴里。
这不是侮辱,这是保护。
是一种江湖人才能懂的“苦肉计”。
官军上来,看到被绑着的老道,只会当他是受害者,不会过多为难。
夜,深得像一潭死水。
万籁俱寂,只有山风偶尔刮过断壁残垣,发出呜呜的声响,像是在为这群亡命徒送行。
白狼带着剩下的人,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后山悬崖边。
夜色中,悬崖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,仿佛直通地狱。
不远处,有几点萤火虫在飘忽地飞舞。
山下官军哨兵的咳嗽声,偶尔会随着夜风飘上来,听得人心惊肉跳。
白狼做了个手势,让大家噤声。
他让秦成先带几个身手最利索的,顺着绳索溜下去探路。
秦成把绳子一头牢牢地绑在一棵老松树上,试了试结实程度,然后像只壁虎一样,第一个滑了下去。
黑暗中,只听见细微的摩擦声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。
终于,崖下传来了几声极轻的拍手声。
是秦成发出的安全信号。
他已经摸掉了山下那几个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哨兵。
白狼松了口气。
他让人先把受伤的弟兄用绳子吊下去,然后其他人依次滑下。
过程惊心动魄。
绳索在粗糙的岩壁上摩擦,不时有碎石滚落。
每个人的心都悬着,手心全是冷汗。
有人被锋利的荆棘划破了脸,有人被突出的岩石撞得头破血流,但没有一个人吭声。
当最后一个趟将也安全抵达沟底时,所有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,瘫倒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白狼也被一块尖石在腿上划了个大口子,夜色里也看不清流了多少血,他只是咬着牙,一声不吭。
他们背起受伤的弟兄,又捡起那几个哨兵的快枪,在秦成的带领下,像一群黑夜里的幽灵,神出鬼没地绕到了围山官兵的背后,一头扎进了东南方向无边的夜幕之中。
当夜,山下的官军统领田作霖,压根没把山上那帮瓮中之鳖放在心上。
他安排好部下围寨后,自己跑到附近村里一个地主家,搓起了麻将。
地主的小老婆丰满温软,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挨挨蹭蹭,田作霖心猿意马,当晚就在那温柔乡里美美地享受了一夜。
第二天一大早,天刚蒙蒙亮,就有士兵来报,说三山寨里一夜都没动静。
“他娘的!老白狼准是吃炮子儿,翘辫子了!”田作霖打着哈欠,挥舞着手枪,意气风发地吼道,“攻山!给老子攻上去!”
官兵们嗷嗷叫着冲上山去。
寨墙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,不堪一击。
寨内,静得可怕,除了还没熄灭的余火和弥漫的硝烟,连个鬼影子都没有。
地上到处是碎石乱土,一片狼藉,几处暗红的血迹早已凝固发黑。
偏殿和厢房都塌了,只剩正殿的门还关着。
田作霖命人一脚踹开大门。
他们看到的,就是被五花大绑在圆柱上,嘴里塞着破布,一脸惊恐的老道士。
“老东西!快说!白狼那狗日的哪儿去了!”田作霖一把扯掉老道嘴里的布,用枪口顶着他的脑门,厉声喝道。
“白狼……白狼他们……上半夜就从后山溜了!”老道士颤颤巍巍地说。
“嗯?什么!”田作霖感觉自己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你说他跑了?为什么不早报告!你这该死的老东西!”
“贫道……贫道被他们绑住了,无能为力啊!”老道士一脸无奈地喃喃道,“他们人多枪多,官军都奈何不了,何况我一个年迈体衰的老道……”
“混账!”田作霖气得七窍生烟,一拳就把老道士打翻在地,冲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。
手下的兵痞也跟着冲上去痛打。
发泄完兽性,田作霖仍不解恨,他红着眼,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:“给我烧!把这破庙给老子烧了!”
一把火,点燃了这座百年古庙。
熊熊烈火冲天而起,黑烟滚滚,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墨色。
大殿里,那尊灰头土脸的老子塑像,在烈火的吞噬中,依旧不动神色,最终,化为了一堆灰烬。
从虎狼爬岭的鬼门关里钻出来,白狼带着剩下的二三十号人,像一群丧家之犬,一路急奔,悄悄溜进了宝丰县一个叫魏庄的地方。
几年前,白狼带着他的“笨炮队”,曾经“光顾”过这个村子。
当时村里有个富户,仗着有钱有势,霸占民女,横行乡里。
白狼带人冲进去,一刀就把那家伙的脑袋给砍了。
所以,魏庄的一些老百姓,对白狼这号人物,不但不讨厌,反而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。
见白狼这副落魄模样又回来了,倒也没人把他当瘟神看。
有户胆大的村民,还悄悄宰了家里唯一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,给白狼熬了一锅滚烫的鸡汤。
此时的白狼,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。
他的神情极度憔悴,那种疲惫,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,走着走着路,身子就一晃,差点栽倒在地。
他全凭着一股不甘心的意志力在硬撑着。
从河南到陕西,再从甘肃一路冲杀回来,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
如果不是靠着大烟的刺激和一次次胜利的虚火吊着,他这副身板怕是早就垮了。
曾经那个能一拳打死牛的壮汉,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。
脚上那双厚底草鞋磨穿了,土布上衣和黑裤子也被山里的荆棘挂成了布条,在寒风里飘荡。
他觉得过去的一切,都像一场醒不来的长梦。
大李鸿宾、娄心安,还有他儿子沙娃的音容笑貌,总是在他眼前晃悠,那么清晰,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
听说那些回家探亲的趟将,很多都落入了官军手里,下场一个比一个惨:凌迟、铡刀、五马分尸、开膛破肚……白狼的心,就像被一把钝锯子来回拉扯,疼得钻心。
再加上在甘肃旧洮州作战时,脸上受的那处伤,一直没好利索。
现在旧伤复发,从腮帮子一直肿到脖子根,火辣辣地疼。
连日来高烧不退,人烧得昏昏沉沉,茶饭不思,水米不进。
村民把熬好的鸡汤端过来,白狼靠在床头,勉强喝了几口,随即又恍恍惚惚地闭上了眼睛。
就在他半梦半醒之间,一个甜得发腻的声音,忽然在他耳边响起:“白大哥,白大哥!”
白狼费力地睁开半边眼皮,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凑在跟前,正关切地望着他。
“你是谁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锣。
“大哥,我可找得你好苦啊!我是姬占盈,你都不认得我了吗?”那人说着,竟然“呜呜”地抽泣起来,演得跟真的一样。
“噢,是你……你还记着我!”白狼挣扎着想坐起来,姬占盈赶紧上前,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,显得无比殷勤。
“你爹娘都还好?官府那帮狗日的,没找你们麻烦吧?”白狼有气无力地问。
“唉,大哥,别提了……”姬占盈抹了把“眼泪”,声泪俱下地编着瞎话,“狗子们进村抓匪属,见人就杀,见房就烧。
粮食牲口早就抢光了,好多弟兄的家都被杀绝了户!我爹娘和老婆幸亏跑得快,躲到亲戚家才捡回条命。
我走投无路,只好来找大哥。
听说虎狼爬被围了,我急得跟什么似的,后来听说大哥你‘出水’了,我这才一路打听,总算找到这儿了!”
“能……能平安回来,咱们弟兄还能见面,就不容易了。”白狼喘着气说,“咱们……还在一起干,就是死,也要死在一块儿。”
“大哥,你放心!我还要当你的卫队,咱们有难同当!我要跟你一辈子!”姬占盈拍着胸脯,信誓旦旦。
“难得你……一片忠心。快去找个地方歇歇,让吴瞎子他们给你弄点吃的。”
“好嘞,大哥,你别操心了,好好歇着。”姬占盈小心翼翼地把白狼扶着躺下,盖好被子,这才转身走出屋去。
他一出门,脸上的悲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,是一抹阴冷的笑。
他悄悄地在村口一棵老槐树上,系上了一根红布条。
就在这时,白金亮也匆匆赶到了魏庄。
他带十个趟将回老家探亲,还没进村口,就撞上了镇嵩军的埋伏。
一场血战,十个弟兄全撂那儿了,他靠着装死,在死人堆里打了个滚才逃了出来。
他赶到虎狼爬岭时,只见官军黑压压的跟乌云一样,知道出了事,便折转方向,往魏庄这边寻来,没想到正好碰上了白狼。
听说白金亮也回来了,白狼精神稍稍好了一些。
从白金亮嘴里,他知道了宋老年和尹老婆还在母猪峡一带跟官军周旋,也听到了其他一些匪首的死讯。
白狼的心,又往下沉了沉,半天没说一句话。
晚上,白狼和白金亮刚吃了几口饭,碗还没放下,村北就响起了一阵爆豆似的枪声。
放哨的趟将连滚带爬地跑回来:“大哥!官军追来了!密密麻麻的,把村子快围上了!”
白狼、白金亮等人立刻起身,准备撤退。
姬占盈又凑了上来,急切地说:“大哥,往野湖泉那边走!我来的时候看过,那边没有官兵!”
白狼此时已经站都站不稳了,踉踉跄跄,全靠人架着。
白金亮和秦成等人轮番背着他,按照姬占盈“指引”的方向,向野湖泉转移。
天快亮的时候,一行人跑进了一片黑糊糊望不到边的高粱地。
所有人都累得跟狗一样,呼呼地喘着粗气。
“现在……咱们到啥地方了?”白狼趴在白金亮背上,神志时而清醒,时而糊涂。
“野湖泉,已经到了。”白金亮答道。
就在这时,高粱地四周,枪声大作!镇嵩军的包围圈,像一个口袋,猛地收紧了!
“冲出去!‘出水’!”白金亮把白狼交给秦成,自己手持双枪,吼着冲在最前面。
子弹呼啸着从头顶和身旁穿过,高粱叶子被打得“噼噼啪啪”直响。
天快亮时,后面的枪声暂时稀疏了些。
白金亮和秦成等人冲到一处小山丘下。
他们知道,带着大哥的尸体,是跑不掉了。
白狼靠在秦成怀里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艰难而沉重地对白金亮说:“我怕是……熬不下去了……我要是不行了,你们就去东南……找申长清、二豹头他们……”
白金亮和秦成等人都哭了出来。
“我只求你们……啥时候回老家,到我娘坟头……帮我烧点纸……还有沙娃他娘……她们都是受我连累才被狗子杀死的……我死后,也要化成厉鬼,找他们算账!我要……活剥了袁世凯那老贼!”
“大哥,我们都记下了……”白金亮和秦成扶着他,含着泪连连点头。
“……”白狼还想说什么,但一口气没接上来,头一歪,便瘫倒在两人的身上。
“大哥!大哥!”趟将们围上来,哭喊声一片。
曾经搅动中原风云的一代枭雄,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片荒凉的高粱地里。
姬占盈也跟着嚎啕大哭,哭得比谁都响,比谁都真。
他一边哭,一边悄悄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。
白金亮和秦成商议,不能让大哥暴尸荒野。
他们趁着枪声稀疏的间隙,和剩下的几个弟兄,七手八脚地在山丘上扒开黄土乱石,挖了好几个坑,把白狼和几个突围时战死的趟将埋了进去,又故意堆出好几个一模一样的坟头,想以此迷惑官军。
做完这一切,他们跪在地上,重重地磕了几个头,准备向南逃去。
可秦成拉住了白金亮:“不成!就这么把大哥留在这儿,我心里不踏实!”
白金亮也有同感:“对!咱们不能对不住大哥!”
于是,二人趁着天还没大亮,又折返回去,扒开了埋着白狼的那个坟,背出尸体,跑到不远处河边的一丛矮树旁,重新挖坑埋葬,并且没有留下任何坟头的痕迹。
做完这一切,两人才故意朝着另一个方向,引开了一路追兵,成功向南逃去。
他们前脚刚走,姬占盈后脚就带着镇嵩军的分统张治功跑到了那片假坟地。
张治功让人把几个坟头全挖开,看着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,眉头紧锁。
他想起白狼曾在旧洮州被打掉两颗门牙的特征,可这几具尸体里,没有一具对得上号。
他一把揪住姬占盈的衣领喝问。
姬占盈也慌了,支支吾吾半天,最后眼珠一转,指着其中一具身材最魁梧的尸体说:“就……就是他!这就是大匪白狼!”
张治功半信半疑,但为了邀功,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。
他命令手下,将那具尸体的头割下来,又找了块石头,硬生生把尸体嘴里两颗发黄的门牙给敲掉了,伪造证据。
然后,张治功亲自乘车,护送着这颗“白狼”的首级,快马加鞭地送往洛阳,向他的顶头上司,镇嵩军统领刘镇华报功去了。
一场围绕着一具假尸体的荒诞闹剧,就此拉开了序幕。
而真正的白狼,正静静地躺在无人知晓的河边,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黄土。
他的死,成了一场盛大的群鸦的盛宴。
袁世凯大喜过望,加官进爵;赵倜、刘镇华等人弹冠相庆。
开封城门上,高高悬挂着那颗硕大的首级,成千上万的人从各地赶来,争相一睹这赫赫枭雄的“真容”。
直到很多年后,笔者也没搞清楚白狼当时到底死没死,但有一点是肯定的:他现在,一定已经死了。
一个时代,就这么结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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