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一盘河南麻将有挂吗真的有挂【分享开挂(透视)辅助步骤教程】鞭长莫及(爸妈向我求助,我冷笑:我哥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?)
电话打来的时候,我正在跟一碗泡椒牛肉面搏斗。

辣油溅到了我的白T恤上,像一小滩不甘心的血。
我刚把一根面条吸溜进嘴里,手机就在桌上疯狂震动,来电显示是“妈”。
我嚼面的动作慢了下来。
一种预感,非常不好的预感,顺着我的食道,和那口面一起沉了下去。
“喂,妈。”我划开接听,声音含混不清。
“念念啊,吃饭没?”我妈的声音永远是那个调子,温柔里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“吃着呢。”我夹起一筷子酸豆角,塞进嘴里,嘎吱作响。
“哦,哦,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,只有电流的滋滋声,像一只无形的虫子在啃噬我的耐心。
我知道,这沉默是前奏,是暴风雨来临前该死的宁静。
果然,我妈开口了,声音压得更低了,“那个……念念,你哥那个房子……首付还差一点。”
来了。
我放下筷子,靠在椅子上,看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楼上漏水而晕开的黄渍。
那块黄渍像一张扭曲的脸,正在无声地嘲笑我。
“差多少?”我问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“就……就二十万。”
二十万。
“就”。
我差点笑出声。
对我妈来说,从我这里拿走二十万,好像就跟从菜市场拎回一捆葱一样轻松。
“哦。”我应了一声。
我爸的声音在那头不耐烦地插了进来,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“哦什么哦!你哥下个月就要订婚了!房子定不下来,人家姑娘能愿意吗?你这个当妹妹的,就不能替你哥分担一下?”
我拿起杯子,喝了一大口凉白开。
冰冷的水滑过喉咙,却浇不灭心里的那股邪火。
我笑了。
是那种从胸腔里挤出来的,又冷又短促的笑声。
“我哥又不是不在了,问我干嘛?”
电话那头,我爸的咆哮、我妈的劝慰,瞬间凝固了。
死一样的寂静。
我甚至能想象到他们俩在客厅里,一个举着电话,一个伸着脖子,脸上那种标志性的、被我“大逆不道”言论震惊到的呆滞表情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我妈的声音在发抖,充满了难以置信。
“我说,”我一字一顿,确保他们听得清清楚楚,“我哥,姜川,一个三十岁的成年男人,四肢健全,有手有脚,他买不起房,是他自己的问题。”
“他不是还有你们二老吗?你们的宝贝儿子,你们自己想办法。”
“问我干什么?”
“我又不是他妈。”
说完,我直接挂了电话。
世界清静了。
泡面已经坨了,汤也凉了。
我盯着碗里那几块干瘪的牛肉,和那片油汪汪的红,忽然就没了任何胃口。
我叫姜念,今年二十七岁。
我哥叫姜川,比我大三岁。
在我们家,姜川是太阳,是月亮,是全宇宙的中心。
而我,大概就是给太阳提供燃料的那堆柴,是月亮旁边那颗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星星。
这种感觉,从我记事起,就刻进了骨子里。
小时候,家里买了好吃的,永远是我哥先挑。
他吃剩下的,才轮得到我。
有一次,一碟油炸花生米,他用他舔过的筷子在里面翻来覆去,专挑大的饱满的吃。
我看着恶心,就说了一句,“哥,你别用口水筷子乱翻。”
我爸一个巴掌就扇了过来。
“怎么跟你哥说话的!没大没小!”
我捂着火辣辣的脸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就是不肯掉下来。
我哥在一旁,嘴里嚼着花生米,得意地冲我笑。
从那天起,我就知道,在这个家里,我哥是规则,我没有资格质疑。
上学的时候,我俩成绩都还行。
但每次开家长会,我爸妈永远只关心我哥的排名。
我的奖状贴在墙上,不到一天就会被我哥的涂鸦盖住。
我妈会笑着说:“哎呀,哥哥跟妹妹亲,闹着玩呢。”
高考那年,我俩分数差不多。
我爸妈拿出家里所有的积蓄,托关系,花大钱,把我哥送进了一所学费昂贵的私立大学,因为那所学校“听起来有面子”。
轮到我,我妈拉着我的手,语重心长:“念念,女孩子家,读那么多书干嘛?差不多就行了,省点钱,以后给你哥娶媳妇用。”
我看着她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心,在那一刻,就已经凉透了。
最后,我靠着国家助学贷款和自己拼命打工,读完了本地一所普通的师范大学。
毕业后,我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设计,从实习生干起,天天加班到半夜,忙得像条狗。
而我哥,大学毕业后,眼高手低,换了好几份工作,没一个干得长的。
最后,我爸妈心疼他“在外面受苦”,又拿钱给他开了个小小的电脑店。
美其名曰,“自己当老板”。
我每个月工资到手,除去房租水电和基本生活费,剩下的钱,我妈的电话就准时到了。
“念念,你哥最近生意不好,周转不开,你先打点钱过来。”
“念念,你哥要换辆车跑业务,你那个存款……”
“念念,你哥交了女朋友,开销大……”
我就像一头被设定好程序的奶牛,定期产奶,供给我的“家庭”。
我不是没反抗过。
有一次,我拒绝了。
因为我当时发高烧,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,连下床烧壶水的力气都没有。
我给我妈打电话,想让她来看看我。
电话那头,她正在搓麻将,声音嘈杂又兴奋。
“哎呀,多喝点水就好了嘛!多大点事!你哥这边还等着钱进货呢!你赶紧的!”
那一瞬间,我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,忽然就清醒了。
我挂了电话,自己挣扎着起来,吃了退烧药,然后蒙头大睡。
第二天,烧退了。
我也想通了。
从那以后,我开始给自己存钱。
我办了一张新卡,每个月发了工资,立刻转一部分过去,雷打不动。
那是我的救命钱,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。
我妈再要钱,我就哭穷。
说公司效益不好,说房租又涨了,说自己天天啃馒头。
他们不信,但也没办法。
毕竟,我一个人在外面,他们鞭长莫及。
就这样,我像一只仓鼠,偷偷摸摸地,给自己攒下了一个小小的粮仓。
不多,二十万。
是我咬着牙,从牙缝里省出来的,是我用无数个加班的夜晚和泡面换来的。
我本来打算,再过两年,就用这笔钱付个首付,买个属于自己的小单间。
一个不需要太大,但能让我安心睡觉,生病了也不用害怕的地方。
现在,他们一句话,就要把我的粮仓掏空。
凭什么?
手机又响了。
这次是我爸。
我接起来,没说话。
“姜念!你翅膀硬了是不是!”我爸的怒吼几乎要冲破听筒,“我告诉你,这二十万,你给也得给,不给也得给!”
“这是你作为妹妹的责任!是你的义务!”
我听着他理直气壮的咆哮,忽然觉得很可笑。
“责任?义务?”我轻声反问,“爸,你跟我谈责任和义务?”
“从小到大,你们给过我什么?一件新衣服?一个像样的生日礼物?还是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,站出来替我说一句话?”
“你们给我的,只有姜川的剩饭,姜川的旧衣服,和一句‘你是姐姐,要让着弟弟’。”
哦,不对,我是妹妹。
但在他们眼里,我的性别,我的身份,从来都只有一个——为姜川服务。
“我生病的时候你们在哪?我交不起学费的时候你们在哪?我刚毕业,一个月一千五,住在没有窗户的地下室,天天吃泡面的时候,你们又在哪?”
“哦,我想起来了,你们在给姜川买最新的游戏机,在给他换新手机,在为他那‘赔钱’的生意到处借钱。”
“现在,你们的宝贝儿子要结婚了,没钱买房了,你们就想起我来了?”
“爸,你不觉得,你们很残忍吗?”
我的声音很平静,没有哭,也没有吼。
但每一个字,都像一把刀子,扎在我自己心上。
也扎向电话那头,我所谓的“亲人”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。
良久,我爸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丝疲惫和不可理喻的固执。
“他是你哥!是家里的独苗!我们家的一切,以后还不都是他的?你一个女孩子,早晚要嫁人的,要那么多钱干什么?”
看。
这就是我爸。
这就是我们家的逻辑。
儿子是根,女儿是泼出去的水。
所以,水就应该无条件地去浇灌那根。
哪怕把自己蒸发干净。
“爸,”我说,“时代变了。”
“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了,不是大清朝。你那套理论,留着自己说给自己听吧。”
“至于那二十万,你们一分也别想拿到。”
“那是我的钱,是我自己的。”
“我要用它买我自己的房子,过我自己的生活。”
“你们的宝贝儿子,你们自己疼去吧。”
我又一次挂了电话。
并且,关机。
我把那碗已经彻底没法看的面条倒进了垃圾桶。
然后,我给自己叫了一份小龙虾外卖,加了两罐冰啤酒。
我需要庆祝一下。
庆祝我,姜念,二十七年来,第一次,真正地,为自己活了一次。
小龙虾麻辣鲜香,啤酒冰爽刺激。
我吃得酣畅淋漓,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
一滴,一滴,砸在红色的虾壳上。
我不是不难过。
只是,我已经习惯了把所有的伤口,自己舔舐干净,然后藏起来,不让任何人看见。
第二天,我照常上班。
刚到公司,就接到了我哥姜川的电话。
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,还带着点宿醉的沙哑。
“念念,你昨天跟爸妈吵架了?”
“不算吵架,”我说,“我只是陈述了一些事实。”
“你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似乎在组织语言,“我知道,从小到大,爸妈是偏心我一点。”
“是一点吗?”我反问。
他噎住了。
“好,是很多。但是念念,我们是亲兄妹啊!现在我遇到难处了,你就不能帮我一把吗?”
“那二十万对你来说,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吧?你一个女孩子,存那么多钱干嘛?”
我听着这熟悉的论调,从我哥嘴里说出来,感觉比从我爸嘴里说出来,还要讽刺。
“姜川,”我打断他,“你一个月工资多少?”
他愣了一下,“……三千多吧。”
“我一个月工资一万二。你知道我为了拿到这一万二,每天要工作多久吗?我要改多少稿?要被甲方骂多少次‘狗屎’吗?”
“我存下这二十万,花了整整五年。五年,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。”
“你呢?你凭什么觉得,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,就应该轻飘飘地给你,让你去买房,去讨好你的未婚妻?”
“就因为你是我哥?就因为你是男人?”
“姜川,你三十岁了,不是三岁。别再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,躲在爸妈身后,理直气壮地啃老,现在还想加上啃妹。”
“恶不恶心?”
电话那头,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。
我知道,我的话刺痛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。
“姜念!你怎么说话的!”他恼羞成怒了,“我告诉你,你要是不把钱拿出来,我就……我就……”
“你就怎么样?”我好整以暇地问,“来我公司闹?还是去我租的房子里堵我?”
“姜川,别做那么难看的事情。给自己留点脸。”
“钱,我不会给。你们也别再来烦我了。”
说完,我拉黑了他的号码。
紧接着,我把爸妈的号码,也一起拉黑了。
我知道,这只是暂时的。
他们总有办法找到我。
但我需要一点时间,来给自己筑起一道更坚固的心理防线。
那天晚上,我约了男友陈宇吃饭。
陈宇是我大学同学,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男人。
我们在一起三年了,感情很稳定。
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,也一直很心疼我。
我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。
他听完,沉默了很久,然后伸出手,紧紧握住我的。
“念念,你做得对。”
他的手很温暖,掌心干燥而有力。
那股暖意,顺着我的手臂,一直流淌到我的心里。
“我早就想让你这么做了。”他说,“你不是他们的附属品,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。你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,有权利支配自己的财产。”
“别怕,以后有我呢。”
我看着他,眼眶一热。
在这个世界上,终于有那么一个人,是坚定地站在我这边的。
不是因为我是谁的妹妹,谁的女儿。
仅仅因为,我是姜念。
接下来的几天,出乎意料的平静。
没有电话,没有微信。
我猜,他们可能是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。
果不其然,周末的早上,我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。
我顶着一头乱发,睡眼惺忪地打开门。
门口站着的,是我妈,还有我那个从未见过的“准嫂子”。
我妈的眼睛红肿着,一脸憔气。
那个女人,我暂且称她为林小姐,长得挺漂亮,画着精致的妆,但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和审视。
她上下打量着我,和我的这间小小的出租屋,嘴角不自觉地撇了一下。
我心里冷笑一声,侧身让他们进来。
“妈,你们怎么来了?”我明知故问。
“念念啊……”我妈一开口,眼泪就下来了,“妈求求你了,你就帮你哥这一次吧!”
“你哥为了这个房子,人都快愁死了!你嫂子……你嫂子家说了,要是下个月再不定下来,这婚事就……就黄了啊!”
她一边说,一边去拉我的手。
我不动声色地抽了回来。
那个林小姐,自始至终没有说话,就那么抱着手臂,像个女王一样,看着我妈在我面前上演苦情戏。
那眼神仿佛在说:看,这就是你那个不识大体的妹妹。
我忽然觉得很好笑。
我绕过我妈,直接走到林小姐面前。
“你好,我是姜念。”我伸出手。
她愣了一下,才象征性地跟我碰了一下指尖。
“你好,林晓。”
“林小姐,”我开门见山,“我听说,你们结婚,需要我出二十万,给姜川买房付首付?”
林晓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,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。
“这是你们的家事,我不太方便……”
“不,这很方便。”我打断她,“因为这笔钱,关系到我。所以,我想问问你,你觉得,我应该出这笔钱吗?”
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。
她看了我妈一眼,我妈正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。
“姜念,你哥他……他也是爱我的,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。”林晓斟酌着词句。
“所以,他的困难,就应该由我来解决?”我追问,“林小姐,你爱的是姜川这个人,还是他即将拥有的,由我血汗钱堆出来的房子?”
“你!”她的脸一下子涨红了,“你怎么说话的!”
“我只是在说实话。”我看着她,目光平静而锐利,“一个男人,三十岁了,买房要靠父母,靠妹妹。你嫁给他,图什么?图他年纪大?图他不洗澡?”
“还是图他,有一个可以无限压榨的妹妹,可以让你以后高枕无忧?”
“林小姐,我劝你一句,擦亮眼睛。这样的男人,你嫁了,以后有你受的。”
“你……你简直不可理喻!”林晓气得浑身发抖,她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羞辱。
她转向我妈,“阿姨,你看她!这婚……我看是结不成了!”
说完,她踩着高跟鞋,蹬蹬蹬地冲出了我的家门。
我妈呆住了。
她看着林晓的背影,又看看我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看,妈,”我说,“问题解决了。”
“你……你这个孽障!”我妈终于反应过来,她扬起手,想打我。
我没有躲。
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和失望而扭曲的脸。
她的手在空中停住了,最终,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。
“姜念,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!”她瘫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,“那是你亲哥哥啊!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婚事告吹,看着我们家被人笑话吗?”
“我们家被人笑话,不是因为我。”我蹲下身,平视着她,“是因为你们养出了一个没用的儿子。”
“妈,你哭了半天,你有关心过我一句吗?”
“你问过我,这二十万,我存得有多辛苦吗?”
“你问过我,我一个人在外面,过得好不好吗?”
“你没有。你的眼睛里,永远只有姜川。”
“从小到天,他闯了祸,你们让我顶罪。他想要我的东西,你们让我让给他。现在,他要我的钱,你们觉得,我也应该给他。”
“妈,我也是你的女儿啊。”
我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。
我妈的哭声停了。
她抬起头,怔怔地看着我。
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上,第一次,露出了茫然的表情。
也许,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。
又或者,她想过,但被她刻意忽略了。
“你……你一直都这么想的吗?”她喃喃地问。
“是。”我点头,“一直。”
那天,我妈是怎么离开的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我只记得,她走的时候,脚步踉跄,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。
我没有去扶她。
我知道,有些路,必须让她自己走。
有些道理,必须让她自己想明白。
我以为,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。
我太天真了。
一个星期后,我接到了我姑姑的电话。
我姑姑是我爸的亲妹妹,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。
她是我在这个家里,唯一还能说上几句话的人。
“念念,你爸住院了。”
我脑子“嗡”的一声。
“怎么回事?严重吗?”
“被你气的!血压飙高,脑溢血,幸亏送医院及时,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。”姑姑的声音充满了疲惫。
我挂了电话,立刻请假,打车往医院赶。
路上,我的心一直往下沉。
我恨他们,怨他们。
但我从来没想过,要让他们出事。
当我赶到医院,看到躺在病床上,插着各种管子,一脸灰败的父亲时,我的腿软了。
我妈守在床边,双眼无神,看到我,就像看到了仇人。
“你来干什么!来看我们笑话吗!你这个扫把星!都是你害的!”她冲过来,对我又打又骂。
我哥姜川,也在。
他拦住了我妈,但看我的眼神,也充满了怨毒。
“姜念,你满意了?”
我没有理他们。
我走到医生办公室,询问我爸的病情。
医生说,情况暂时稳定了,但后续的治疗和康复,需要一大笔钱。
大概,三十万。
我走出办公室,感觉天旋地转。
我妈和我哥跟了出来。
“医生怎么说?”我妈急切地问。
我看着他们,忽然觉得,命运真是一个讽刺的编剧。
我刚刚拒绝了为我哥的房子拿出二十万。
现在,却要为我爸的命,拿出三十万。
“钱的事情,你们不用管了。”我说。
我妈和我哥都愣住了。
“你……你什么意思?”我哥问。
“意思就是,手术费,治疗费,康复费,我来出。”我看着他们,一字一顿地说,“但是,我有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
“第一,这笔钱,算我借给你们的。等爸出院了,你们要写欠条给我。什么时候还,我不管。但这笔账,必须记下。”
“第二,从今以后,你们不要再以任何理由,向我索取任何东西。我的生活,我的人生,我自己做主。你们,无权干涉。”
“第三,姜川,”我转向他,“你,立刻,马上,把那个破电脑店关了,去找一份正经工作。你爸躺在这里,你妈年纪也大了,这个家,以后要靠你。别再当个废物。”
我哥的脸,一阵红一阵白。
我妈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我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。
“你们答不答应?”我问。
“要是答应,我现在就去缴费。要是不答应,你们自己想办法。”
“我数三声。”
“一。”
“二。”
我妈和我哥对视了一眼。
从对方的眼睛里,他们看到了绝望和别无选择。
“我们……答应。”我妈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。
那一刻,我没有胜利的喜悦。
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我用我辛辛苦苦攒下的钱,买断了我的亲情。
或者说,是买断了那份畸形的,压在我身上二十多年的枷D锁。
我不知道,这笔交易,是赚了,还是赔了。
我拿着我那张存了二十万的卡,又从陈宇那里借了十万,凑齐了三十万,交了住院费。
刷卡签字的时候,我的手一直在抖。
那张小小的纸片,重逾千斤。
那是我用青春、健康和无数个不眠之夜换来的。
是我原本用来构筑自己未来的基石。
现在,它碎了。
我爸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。
我每天下班后,都会去医院看他。
我妈和我哥也在。
我们三个人,处在同一个空间里,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。
我只是默默地给我爸擦身,喂饭,按摩。
我妈看着,眼神复杂。
我哥,则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打电话。
我听见他几次跟人说,“对,店不开了,盘出去了”,“嗯,在找工作了”。
他似乎,真的在改变。
我爸出院那天,情况好了很多,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,半边身子不太利索,说话也含糊不清。
他坐在轮椅上,看着我,浑浊的眼睛里,流出了眼泪。
他想说什么,却只能发出一些“咿咿呀呀”的声音。
我不知道,他这眼泪,是后悔,是愧疚,还是别的什么。
我已经不想知道了。
回到家,我妈真的拿出纸笔,写了一张三十万的欠条。
她把欠条递给我的时候,手抖得厉害。
“念念,以前……是爸妈对不起你。”
这是我二十七年来,第一次,从她嘴里听到“对不起”这三个字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接过了那张纸,折好,放进了钱包。
我看着她和我爸,还有站在一旁,低着头的姜川。
这个我曾经拼命想要逃离的家,此刻,看起来如此萧条,如此脆弱。
我忽然意识到,我赢了这场战争。
但我赢得的,是一片废墟。
那天之后,我搬了家。
和陈宇一起。
我们用他攒的钱,加上我剩下的一点积蓄,付了一个小房子的首付。
房子不大,但阳光很好。
我们一起去宜家买家具,一起刷墙,一起布置我们的小家。
很累,但很幸福。
我很少再回我爸妈家。
偶尔,我妈会给我打电话,小心翼翼地问我过得好不好。
我们之间,客气得像陌生人。
那张欠条,他们没提,我也没提。
我知道,他们还不清。
我也没想过要他们还。
那张纸,与其说是欠条,不如说是一份证明。
一份,我与过去和解,也与自己和解的证明。
一年后,我接到了姜川的电话。
他说,他找到工作了,在一家物流公司当调度,很辛苦,但每个月能拿到七八千。
他说,林晓早就跟他分了。
他说,他现在每个月会给我卡里打一千块钱,还那笔债。
他说,“念念,对不起。”
我拿着电话,很久都没有说话。
窗外,阳光正好。
陈宇正在厨房里做饭,饭菜的香味飘了过来。
我回头,看见他系着围裙的背影,那么真实,那么温暖。
“哥,”我说,“好好过日子吧。”
生活,好像真的在一点一点变好。
我以为,故事会就这么平淡地走向一个温情的结局。
但生活,总喜欢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,给你来一记重拳。
我爸二次中风了。
比第一次更严重,直接进了ICU。
这一次,医生说,希望不大了。
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。
我赶到医院的时候,我妈已经哭得瘫倒在地。
姜川抱着她,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,哭得像个孩子。
ICU的费用,像一个无底洞,每天都在吞噬着金钱。
姜川把他工作一年攒下的几万块钱全拿了出来,杯水车薪。
我妈把家里最后一点积蓄也掏空了。
然后,他们一起看向我。
那眼神,充满了绝望和祈求。
我知道,他们在想什么。
想我把那个小房子卖了。
那个我和陈宇,一点一点亲手建立起来的家。
我看着他们,心里一片冰冷。
我甚至没有愤怒。
只是觉得,荒谬。
“不可能。”我说。
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。
姜川抬起头,满眼血丝地看着我,“念念!那是我爸!也是你爸啊!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说,“所以,我来了。我会在这里陪着他,直到最后一刻。”
“但是,我不会卖掉我的房子。”
“那是我和陈宇的家,是我唯一的退路。”
“姜川,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。你是个男人,你要扛起你的责任。”
“爸的病,我们一起想办法。去借,去求,哪怕去贷款。但是,不要再打我房子的主意。”
“那是我的底线。”
我的话说得很绝情。
我知道。
在那种情况下,任何一个有“孝心”的子女,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卖掉房子。
但我不能。
如果我卖了,我和陈宇就无家可归。
如果我卖了,就等于我又一次,回到了那个被予取予求的“姜念”。
那我之前所有的反抗,所有的挣扎,又有什么意义?
人,不能在同一个地方,跌倒两次。
姜川看着我,眼神从祈求,变成了失望,最后,变成了某种说不清的,复杂的理解。
他点了点头,没再说话。
他开始疯狂地打电话借钱。
我看着他卑微地求着电话那头的人,看着他一次次被拒绝,看着他蹲在医院的走廊里,抱着头,无声地痛哭。
我走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卡里还有三万,是我这个月的工资。你先拿去用。”
他抬起头,看着我,泪流满面。
“念念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我打断他,“我们是兄妹。”
是啊。
我们是兄妹。
血缘,是这个世界上,最奇妙,也最无法挣脱的纽带。
我爸最终还是没能挺过去。
他在ICU里待了十天,就走了。
走的时候,很安详。
葬礼上,我看着他的黑白照片,心里很平静。
没有太多的悲伤,也没有解脱的快感。
只是觉得,一个时代,结束了。
那个会因为我哥而打我,会理直气壮地让我为家里奉献一切的男人,永远地离开了。
他带走了我童年所有的委屈和不甘。
也带走了,我对他最后一点点的怨恨。
葬礼过后,家里变得空空荡荡。
我妈一下子老了十几岁,头发白了大半。
她大部分时间,都只是呆呆地坐着,不说话。
姜川变得更加沉默寡强。
他白天去上班,晚上回来给我妈做饭,处理我爸的后事。
那个曾经被宠坏的男孩,一夜之间,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。
我和陈宇,把妈接到了我们家住。
她不愿意。
她说,她不想打扰我们。
她说,她要守着那个老房子,守着我爸留下来的念想。
我没再坚持。
只是每个周末,都会和陈宇一起,买上一大堆菜,回去看她。
陪她吃顿饭,说说话。
姜川也会在。
我们三个人,围着一张桌子吃饭。
气氛不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。
但也,回不到所谓的“其乐融融”。
有些裂痕,一旦产生,就永远无法弥合。
我们能做的,只是小心翼翼地,绕过它。
有一次吃饭,我妈忽然看着我,说:“念念,你那张欠条……还在吗?”
我和姜川都愣住了。
我点点头。
“烧了吧。”她说,“你爸……走了。这债,也该清了。”
我看着她,看了很久。
然后,我从钱包里,拿出了那张已经有些褶皱的纸。
我走到厨房,打开了煤气灶。
蓝色的火苗,瞬间舔上了那张纸。
它很快就卷曲,变黑,最后,化成了一缕青烟。
我看着那缕烟,飘散在空气中。
我知道,我和这个家,终于,达成了和解。
不是原谅。
是和解。
我不会忘记那些伤害。
但我选择,不再让它们,成为我未来人生的负累。
我和陈宇的婚礼,办得很简单。
只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。
我妈和姜川也来了。
婚礼上,我妈拉着我的手,把一个旧旧的木盒子塞给我。
“这是你外婆留给我的,我一直收着。现在,给你了。”
我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对成色很好的金镯子。
我知道,这是她压箱底的东西了。
我看着她,叫了一声,“妈。”
她哭了。
我也哭了。
姜川走过来,递给我一个红包。
很厚。
“念念,祝你幸福。”他笑着说,眼眶却是红的。
“哥,你也是。”
那天,阳光很好。
我穿着白色的婚纱,挽着陈宇的手。
我看着眼前这个要和我共度一生的男人,看着台下为我祝福的亲人和朋友。
我忽然觉得,自己很富有。
我曾经失去过很多。
但我也,得到了很多。
我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,渴望一点点爱的可怜小女孩。
我也不是那个浑身长满尖刺,随时准备战斗的女战士。
我是姜念。
一个普通的,努力生活的女人。
有自己的家,有爱的人,有可以自己掌控的未来。
这就够了。
真的,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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