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雀大厅必赢软件开挂【分享开挂(透视)辅助步骤教程】和颜悦色的(妾室将元帕挂闺房外,我反手帮她挂在城门上,夫君却疯了(完结))
那块刺眼的元帕,就挂在我的房门外。

鲜红的锦缎上,那一抹暗沉的血色,像是一只嘲讽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我。
那是妾室柳如眉的。
昨夜,是她与我夫君顾彦青的洞房花烛夜。
今天一早,她便迫不及待地将这“贞洁”与“恩宠”的证明,挂在了我这个正室主母的门前。
整个顾府的下人都低着头,大气不敢出,却用眼角的余光,贪婪地窥探着这场无声的羞辱。
我叫沈婉清,顾彦青明媒正娶的妻。
我站在廊下,风吹起我的衣角,很冷。
我的贴身丫鬟云舒气得浑身发抖,眼圈通红:“夫人,这……这柳姨娘也太过分了!她这是在打您的脸啊!”
我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。
看着那块布,如何像一把刀子,将我三年来的苦心经营、夫妻情分,割得支离破碎。
顾彦青,当朝礼部侍郎,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。
三年前他娶我时,曾握着我的手说:“婉清,有妻如你,夫复何求。”
那时,我相信了。
我信他眼中的真诚,信他许诺的“一生一世一双人”。
可我成婚三年,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。
婆母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,顾彦青回来的也一天比一天晚。
终于,半个月前,婆母做主,将她娘家的远房侄女柳如眉抬进了府,做了顾彦青的妾。
理由冠冕堂皇:为顾家开枝散叶。
我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手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
疼。
但我笑了。
我对云舒说:“去,把那块布取下来,好生收着。”
云舒一愣:“夫人?”
“去吧。”我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不像话。
云舒不敢违逆,踩着小凳,颤抖着手将那块元帕取了下来,叠好,捧在手里,像捧着一块烙铁。
我接过元帕,触手冰凉。
“云舒,”我转身,看着满院子竖着耳朵的下人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备车,我们出门。”
“夫人,我们去哪儿?”
我抚摸着那块锦缎,一字一句道:“这么大的喜事,自然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瞧瞧,我们顾家,是何等的有福气。”
马车行至京城最繁华的宣武门。
我下了车,身后是抱着盒子的云舒,她脸色煞白,大概猜到了我要做什么。
宣武门城楼高耸,是布告皇榜、昭告天下的地方。
也是全京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。
我让家丁搬来梯子,在无数路人惊愕的目光中,亲手将那方鲜红的元帕,用金钉牢牢地钉在了城门旁的告示墙上。
那抹血色,在阳光下,艳丽得触目惊心。
我站在下面,对着越聚越多的人群,朗声道:“小女子乃礼部侍郎顾彦青之妻沈氏,昨日,夫君新纳柳氏为妾,此乃柳氏之元帕。夫君与妾室恩爱,乃顾家之喜,亦是朝廷之福。我身为正妻,不敢独享此乐,特将此喜气昭告全城,与诸位同乐!”
我的声音清亮,带着一丝笑意。
人群先是死寂,随即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。
将妾室的元帕挂在城门上?
这是何等惊世骇俗之举!
这是在庆贺?不,这是在用最狠的方式,将顾家的脸面,连同柳如眉的“荣耀”,一起踩在脚下,让全京城的人来围观、践踏!
很快,消息就传回了顾府。
顾彦青来的时候,是骑着快马冲来的。
他穿着一身官服,发冠都有些歪斜,英俊的脸上满是狂怒与不可置信。
他冲下马,一把攥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。
“沈婉清!你疯了?!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!”他双目赤红,声音嘶哑。
我平静地看着他,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。
“我当然知道。”我说,“我在帮你扬名啊,夫君。让所有人都知道,你顾侍郎是何等怜香惜玉,为了一个妾室,连家族的脸面都可以不要。”
“你!”他气得浑身发抖,扬手就要打我。
巴掌在半空中停住了。
周围的百姓指指点点,那目光像是一根根针,扎在他的官服上,扎在他的脸上。
打下去,他“宠妾灭妻”的名声就坐实了。
不打,他一个大男人的颜面何存?
他进退两难,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
而我,只是冷冷地看着他。
忽然,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攥着我的手松开了。
他看着城墙上那块红布,又看看我,眼神从狂怒,到屈辱,再到一种深深的迷茫和崩溃。
他喃喃自语:“疯了……都疯了……”
然后,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。
他突然抱住头,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然后像个孩子一样,蹲在地上,放声大哭。
一个堂堂朝廷侍郎,在宣武门前,在百千百姓的围观下,疯了。
三年前,我嫁给顾彦青的时候,京城里人人都说我沈婉清好福气。
我家只是书香门第,父亲是个清贫的教书先生,而顾家,却是累世的官宦人家。
顾彦青更是那一届的探花郎,前途无量。
这门亲事,是我家高攀了。
为了让我嫁过去不被人看轻,我爹娘几乎倾尽了所有,给我备了一份厚厚的嫁妆。
那嫁妆里,有我娘亲手绣了十年的百子千孙被,有我爹珍藏了一辈子的前朝孤本,还有我们家祖传的三间临街铺面。
我爹说:“清儿,嫁妆是女人的底气。到了夫家,要孝顺公婆,体恤夫君,但也不能失了我们沈家的风骨。”
我记下了。
新婚之夜,顾彦青挑开我的盖头,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艳和温柔。
他握着我的手说:“婉清,我知你懂诗书,善理家,并非寻常女子。你放心,这顾府的后院,日后便只有你我二人,再不会有旁人。”
我相信了。
婚后的日子,确实如他所说,琴瑟和鸣。
他处理公务,我便在一旁为他研墨。
他与同僚小聚,我便亲自下厨,备上几样精致小菜。
我用我的嫁妆铺子里的盈利,补贴家用,将顾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,让他毫无后顾之忧。
婆母一开始对我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媳妇颇有微词,但见我持家有道,知书达理,渐渐地也和颜悦色起来。
那段日子,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。
我以为,我们会这样,一直到白头。
可我忘了,再美的誓言,也抵不过现实的冰冷。
我成婚三年,无所出。
一开始,顾彦青还安慰我:“婉清,不急,我们还年轻。”
婆母也会拉着我的手说:“放宽心,缘分到了,孩子自然就来了。”
可一年,两年,三年过去。
我的肚子,始终一片平寂。
府里的风言风语渐渐多了起来。
下人们看我的眼神,从尊敬,变成了同情,再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视。
婆母的叹息声越来越频繁,她开始隔三差五地往我房里送各种苦得能齁死人的汤药。
顾彦青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,话也越来越少。
我们之间,仿佛隔了一堵无形的墙。
我能感觉到,这个家,正在一点点地将我排挤出去。
因为我是一只“不会下蛋的鸡”。
在这个时代,对一个女人而言,这是最恶毒的诅咒,也是最致命的原罪。
终于,那一天还是来了。
婆母将我叫到她的院子,顾彦青也在。
他低着头,不敢看我。
婆母屏退了左右,拉着我的手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婉清啊,你嫁入我们顾家,也有三年了。”
“是,母亲。”我恭顺地应着。
“这三年来,你孝顺懂事,将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,我和彦青,都看在眼里。”
她话锋一转,“可是……女人的本分,终究是开枝散叶,传宗接代。顾家三代单传,这香火,断不能在彦青这里断了啊。”
我的心,一寸寸地凉了下去。
我看着顾彦青,希望他能说句话。
哪怕只是一句。
可他始终低着头,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。
婆母拍了拍我的手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决断:“你放心,我们顾家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人家。你永远是这顾府的主母,没人能越过你去。”
“我娘家有个远房的侄女,叫如眉,身子骨好,看着就是个能生养的。我已经让人去接了,过几日就抬进门,给你做个伴。”
“给你做个伴。”
说得真好听。
不过是给我找个“代孕”的工具,一个会走路的子宫罢了。
我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,又干又涩。
我说不出话来。
眼泪在眼眶里打转,我死死地忍着,不让它掉下来。
沈家的女儿,不能在人前失了风骨。
我站起身,对着婆母和顾彦青,福了福身子。
“母亲说的是,是儿媳不孝,未能为顾家绵延子嗣。一切,但凭母亲和夫君做主。”
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
我怕再多待一秒,我维持了三年的体面,就会彻底崩塌。
回到我的院子,我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,缓缓滑落在地。
眼泪,终于决堤。
云舒抱着我,哭得比我还伤心。
“夫人……夫人您别这样……姑爷他怎么能这样对您……”
我没有哭出声,只是无声地流泪。
心口的位置,像是破了一个大洞,冷风呼呼地往里灌。
顾彦青,你忘了你当初的誓言了吗?
你说过,此生,只我一人。
原来,男人的誓言,真的只是说说而已。
柳如眉进门那天,府里很热闹。
虽然只是个妾,但婆母却按着贵妾的礼制,给她办得风风光光。
我作为主母,自然要端坐在正堂,受她的敬茶。
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,身段纤弱,眉眼含羞,确实是我见犹怜的模样。
她跪在我面前,双手奉上茶杯,声音细细软软的:“姐姐,请喝茶。以后,妹妹就和姐姐一同,伺候夫君,孝顺母亲了。”
“姐姐”两个字,她叫得格外甜腻。
我看着她,她也看着我。
她的眼睛很亮,亮得像是有钩子,藏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挑衅和得意。
我接过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茶是好茶,入口却满是苦涩。
我对她说:“妹妹既然进了顾家的门,就要守顾家的规矩。凡事以夫君为重,以主母为尊,安分守己,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。”
我的话,是敲打,也是警告。
她垂下眼帘,柔顺地应道:“是,妹妹记下了。”
顾彦青站在一旁,看着柳如眉的眼神里,满是怜惜。
他大概觉得,我这个正妻,太过严苛,太过冷漠,一点都不如他的如眉妹妹温柔可人。
我的心,又被刺了一下。
从那天起,这个家,就变了味道。
顾彦青像是被柳如眉勾走了魂。
他不再来我的院子,每日下朝,便径直去了柳如眉那里。
婆母的院子里,也时常能听到柳如眉娇声软语的笑声。
她很会讨婆母欢心,今天送一碗亲手炖的燕窝,明天绣一个精致的荷包。
婆母拉着她的手,一口一个“我的心肝”,比对我这个正经儿媳妇还要亲热。
而我,成了这个家里多余的人。
柳如眉的手段,远不止于此。
她会在顾彦青面前,状似无意地说:“姐姐真是厉害,账本算得又快又好,不像我,笨手笨脚的,什么都做不好。”
顾彦青便会对我说:“婉清,如眉身子弱,你多担待些,别总拿府里的俗务去烦她。”
她会在下人面前,故意打翻我亲手为顾彦青做的汤羹,然后红着眼圈,跪下来说:“都是我的错,姐姐别生气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转过头,下人就会议论,说我这个主母,嫉妒成性,苛待妾室。
我懒得去辩解。
因为我知道,当一个男人的心偏了的时候,你做什么都是错的。
你呼吸,都是错的。
我只是冷眼看着,看着柳如眉如何一步步地,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,都夺了过去。
她夺走了我夫君的宠爱,夺走了我婆母的欢心,甚至,连府里的管家权,婆母都有意无意地,想让她插手。
我守着我的底线,管家权,绝不放手。
这是我爹娘给我的底气,也是我在这顾府立足的根本。
我们的矛盾,终于在柳如眉进门半个月后,彻底爆发了。
那晚,是她和顾彦青的洞房夜。
按照规矩,妾室进门,无需大办,更没有什么洞房花烛。
可婆母偏要这么做。
她说:“如眉身子弱,要冲冲喜。”
这话,是说给我听的。
那天晚上,我一个人坐在清冷的院子里,听着隔壁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笑语欢声。
一夜未眠。
第二天一早,就发生了元帕挂门的一幕。
这是柳如眉的宣战。
她以为,她有了顾彦青的宠爱,有了婆母的撑腰,就可以将我这个正妻,踩在脚下了。
她以为,我会像所有被夫君冷落的正妻一样,要么忍气吞声,要么一哭二闹三上吊。
她错了。
我沈婉清的骨头,没那么软。
你不是喜欢炫耀吗?
好,我帮你。
我帮你把这份“荣耀”,昭告天下。
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,礼部侍郎顾彦青的后院,是何等的“和睦”,他顾家,又是何等的“有规矩”。
我就是要用最激烈的方式,撕开这层虚伪的遮羞布。
要么,一起活在体面里。
要么,就一起烂在泥潭里。
顾彦青在城门口发疯的消息,像长了翅膀一样,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。
我被家丁“请”回了府。
一进门,迎接我的,就是婆母狠狠的一巴掌。
“啪”的一声,清脆响亮。
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,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腥味。
“你这个毒妇!妒妇!”婆母指着我的鼻子,气得浑身发抖,“我们顾家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,才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进门!”
“彦青的前程,顾家的脸面,全都被你给毁了!”
我没有哭,也没有辩解,只是用手帕,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。
我抬起头,迎上她愤怒的目光,平静地问:“母亲,您说完了吗?”
我的冷静,让她更加愤怒。
“你……你还敢顶嘴!”她扬起手,又要打下来。
这一次,我没有躲。
我只是淡淡地说:“母亲,您再打我一下,我明日就去顺天府击鼓鸣冤。”
婆母的手,僵在了半空中。
“你……你敢!”
“我为什么不敢?”我看着她,笑了,笑意却未达眼底,“我沈婉清,是朝廷册封的六品安人,是顾彦青明媒正娶的正妻。您今日无故打我,按照大周律例,该当何罪?”
婆母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,一张老脸涨成了紫红色。
这时,柳如眉哭哭啼啼地从里屋跑了出来,一把跪倒在婆母脚下。
“母亲,您别生气,都是如眉的错,是如眉不好……姐姐她……她可能只是一时糊涂……”
她一边说,一边用怯生生的、含着泪的眼睛看着我,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。
好一朵娇弱的白莲花。
我冷笑一声,走到她面前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柳姨娘,你确实有错。”
她身子一颤,抬起头,泪眼婆娑:“姐姐……”
“你的错,在于不懂规矩。”我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元帕是何等私密之物,你竟敢将它挂在主母的房门外,是何居心?你是想羞辱我,还是想告诉所有人,这顾家的后院,已经没有规矩可言了?”
“我……我没有……”她慌忙辩解,“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太高兴了,想和姐姐分享这份喜悦……”
“分享喜悦?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有你这么分享的吗?还是说,你柳家的规矩,就是如此上不得台面?”
我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她的出身。
她脸色一白,咬着嘴唇,说不出话来。
婆母见她受了委屈,立刻维护道:“够了!沈婉清!如眉她年纪小,不懂事,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!”
“年纪小?不懂事?”我转过身,直视着婆母,“她进门那天,我亲口对她说过,要守顾家的规矩。看来,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母亲,您说,一个不守规矩的妾室,我是不是该动用家法,好好教教她?”
我说着,目光扫向了墙角立着的家法板子。
柳如眉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躲到婆母身后。
婆母也被我的狠厉镇住了。
她大概从未想过,一向温顺恭谦的我,会变得如此锋芒毕露。
就在这时,管家匆匆跑了进来,神色慌张。
“老夫人,夫人,不好了……少爷他……他真的疯了!”
管家说,顾彦青被带回来后,就将自己锁在书房里,谁叫也不开门。
一开始,只是在里面大哭大笑。
后来,就开始砸东西。
瓷器、古玩、书籍……他亲手布置的书房,被他砸了个稀巴烂。
下人撞开门进去的时候,他正抱着一只摔碎的汝窑笔洗,一边笑一边哭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没了……都没了……我的前程……我的脸面……都没了……”
人,是真的疯了。
婆母听到这个消息,眼前一黑,直接晕了过去。
整个顾府,乱成了一锅粥。
我站在一片混乱之中,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快意。
只有一片彻骨的冰凉。
顾彦青。
你心心念念的前程和脸面,是你自己亲手毁掉的。
从你决定纳妾的那一刻起。
从你默许柳如眉羞辱我的那一刻起。
你就该想到,会有今天。
婆母病倒了。
顾彦青疯了。
柳如眉吓破了胆,整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,不敢出门。
偌大的顾府,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。
而我,这个所有人都以为会被休弃出门的“妒妇”,却成了唯一能主持大局的人。
我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封锁消息。
对外宣称,顾侍郎忧心国事,积劳成疾,需要静养。婆母年事已高,思虑过重,也病倒了。
然后,我拿出主母的款儿,重新整顿内宅。
所有嚼过舌根、看我笑话的下人,全部发卖。
所有阳奉阴违、心思活络的管事,全部撤换。
我提拔了云舒,还有几个一向忠心耿gěng的老实人,将府内的大小事务,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。
一开始,还有人不服。
一个管事仗着自己是婆母的陪房,当众顶撞我。
我没有多说废话,直接叫来人牙子,当着所有下人的面,将他一家子发卖到了最苦寒的边疆。
杀鸡儆猴。
自此,再无人敢有二心。
整个顾府,上下铁板一块,风雨不透。
我去看过顾彦青。
他被关在书房里,不许任何人靠近。
我隔着门缝,看到他披头散发,形容枯槁,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,像一只受惊的野兽。
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的男人。
丰神俊朗,前途似锦。
如今,却成了一个疯子。
我的心,说不痛是假的。
毕竟,我真心实意地爱过他。
但那份爱,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失望和最后那场决绝的羞辱中,消磨殆尽了。
我对他,只剩下冷漠。
倒是柳如眉,让我有些意外。
她安分了许多。
每日在自己的小院里,不是念经,就是做些针线活,大门不出二门不迈。
我派人盯着她,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动。
我以为,日子就会这样,不好不坏地过下去。
直到那天,府里请来的大夫,给我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。
柳如眉,怀孕了。
已经一个多月了。
算算日子,正是在她进门后不久怀上的。
这个消息,像一颗惊雷,在死水一潭的顾府炸响。
婆母的病,一下子好了一大半。
她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,让人扶着她,冲到了柳如眉的院子。
她拉着柳如眉的手,老泪纵横:“我的好媳妇!你可真是我们顾家的大功臣啊!我们顾家有后了!有后了!”
柳如眉也红了眼圈,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,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掩饰不住的得意。
她看向我,眼神里又带上了那种熟悉的挑衅。
仿佛在说:沈婉清,你看到了吗?就算你现在掌着家,又如何?我怀了顾家的种,这顾府的将来,终究是我们的!
婆母也转过头,用一种施舍的语气对我说:“婉清,这段日子,辛苦你了。如今如眉有了身孕,是天大的喜事。你可要好生照顾她,万万不能出一点差池。等她生下麟儿,你就是顾家的大功臣。”
她的话,说得轻描淡写。
仿佛我之前所做的一切,都只是为了给柳如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铺路。
我看着她们,突然觉得很可笑。
她们以为,一个孩子,就能改变一切吗?
她们以为,母凭子贵,就能将我取而代之吗?
天真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对着婆母,恭敬地行了一礼。
“母亲说的是。柳姨娘身子金贵,是该好生养着。”
我的顺从,让她们很满意。
婆母当即下令,将库房里最好的补品,流水似的往柳如眉院子里送。
又拨了四个最得力的丫鬟婆子,去伺候她的饮食起居。
柳如眉的院子,一下子成了整个顾府最金贵的地方。
而她,也渐渐故态复萌。
今天说想吃城南的桂花糕,明天说想听城西的评弹。
稍有不顺心,就抚着肚子,说自己心口疼。
婆母紧张得不得了,将她当成菩MGM(菩萨)一样供着。
府里的下人,也都是见风使舵的。
眼看着柳姨娘得势,便又开始捧高踩低,对我这个主母,渐渐地有些懈怠了。
我冷眼旁观,一言不发。
我在等。
等一个时机。
时机,很快就来了。
柳如眉怀孕三个月,胎像稳了。
婆母大喜过望,决定在府里办一场小小的宴席,请几家平日里走得近的亲眷,来热闹热闹,也算是给柳如眉腹中的孩子祈福。
宴席那天,我作为主母,自然要出面应酬。
我穿了一身素雅的衣裙,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,招待着各家的夫人们。
她们看着我,眼神各异。
有同情,有怜悯,也有幸灾乐祸。
“顾夫人真是好福气,如今府里添了新人,马上又要添丁,真是双喜临门啊。”一个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说。
“是啊,这下顾夫人可就放心了,总算是后继有人了。”另一个夫人附和道。
这些话,像一根根软针,扎在我的心上。
我面不改色,微笑着回应:“多谢各位夫人吉言。夫君常说,子嗣乃家族大事,如今总算了却一桩心愿,我这做妻子的,也替他高兴。”
我的大度,让她们有些意外,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酒过三巡,婆母扶着柳如眉,出来了。
柳如眉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衣,小腹微微隆起,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,和一丝藏不住的骄矜。
她成了全场的焦点。
夫人们围着她,说着各种奉承话。
“柳姨娘这气色,一看就是怀的哥儿!”
“是啊是啊,你看这肚子,尖尖的,准没错!”
婆母笑得合不拢嘴,一个劲儿地说“借您吉言”。
柳如眉享受着众人的吹捧,眼角的余光,不时地瞟向我,充满了炫耀和示威。
我静静地坐在主位上,端起茶杯,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。
好戏,该开场了。
我放下茶杯,清了清嗓子,开口道:“今日请各位夫人来,除了为柳姨娘腹中的孩儿祈福,还有一件事,想请各位做个见证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,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。
婆母和柳如眉也疑惑地看着我。
我拍了拍手,云舒捧着一个托盘,走了上来。
托盘上,盖着一块红布。
我掀开红布,里面是一叠厚厚的契书,还有几本账册。
“这是……”婆母皱起了眉头。
我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地契,朗声道:“这是我陪嫁过来的三间铺面,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。三年来,这三间铺面每年的盈利,是五千两白银。”
我拿起另一份文件,“这是我陪嫁的良田百亩,城外庄子一座。每年出息的粮食和租金,折合白银,约三千两。”
我又拿起账册,“这是我嫁入顾家三年来,府里所有的开销账目。顾家是官宦人家,迎来送往,人情世故,开销巨大。夫君每年的俸禄,不过区区三百两。这三年来,府里上上下下,衣食住行,人情往来,总计开销,是两万七千两白银。”
“而这些开销,除了夫君那点微薄的俸禄,其余的,全都是用我嫁妆的盈利在填补。”
我的话,像一块巨石,投进了平静的湖面。
在场的所有夫人都惊呆了。
她们只知道我沈婉清嫁妆丰厚,却没想到,丰厚到了这个地步。
更没想到,这三年来,整个顾府,竟然是靠我一个女人的嫁妆在养着!
婆母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。
她想反驳,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因为账目上,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我看向柳如眉,她也傻了。
我继续说道:“按照大周律例,妻子的嫁妆,是妻子的私产,夫家任何人不得染指。我感念夫君与婆母,自愿拿出来补贴家用,是情分。”
“但如今,柳姨娘怀有身孕,是顾家的大功臣。我这个不会下蛋的鸡,也不好再占着主母的位置,碍了你们的眼。”
“所以,我今日请各位夫人来,是想做个见证。”
我站起身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,一字一句,掷地有声。
“我,沈婉清,自请下堂。”
“我要与顾彦青,和离。”
“我不要顾家一分一毫,我只要带走属于我自己的东西。”
“我的嫁妆,铺面、田产、庄子,以及这三年来,我贴补给顾家的两万多两银子,请顾家,一分不少地,还给我。”
全场,死寂。
所有人都被我的话,震得魂飞天外。
自请和离?
还要顾家还钱?
这……这简直是闻所未闻!
婆母第一个反应过来,她指着我,嘴唇哆嗦着,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“你……你这个疯子!你……你休想!”
“我是不是疯子,母亲心里清楚。”我冷冷地看着她,“还钱,还是不还钱,也不是您说了算的。”
“我这里有所有的契书和账目,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。如果您不还,那我们,就只能顺天府衙门见了。”
“到时候,让京城所有人都评评理,看看是你顾家仗势欺人,侵吞媳妇嫁妆,还是我沈婉清无理取闹。”
“你!”婆母气得一口气没上来,又晕了过去。
柳如眉也吓得花容失色,瘫软在地。
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,我会在今天,用这种方式,釜底抽薪。
她以为她赢了。
可她不知道,从一开始,她就没资格做我的对手。
我要的,从来不是跟一个妾室争风吃醋。
我要的,是堂堂正正地,拿回属于我的一切,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牢笼。
和离的事情,闹得很大。
顾家自然是不肯的。
他们不是舍不得我,是舍不得我的钱。
没了我的嫁妆,顾府这个空架子,立刻就会倒塌。
他们担不起“侵吞媳妇嫁妆”的恶名,更还不起那两万多两银子。
于是,他们开始跟我拖。
婆母病得更重了,日日躺在床上,以泪洗面,骂我是白眼狼,是讨债鬼。
柳如眉也整日哭哭啼啼,说是我惊着了她,动了胎气。
他们以为,用这些手段,就能让我心软,让我妥协。
我没有。
我直接搬出了顾府,住进了我自己的庄子里。
然后,我请了京城最有名的状师,一纸诉状,将顾彦青告上了顺天府。
状告他:德行有亏,宠妾灭妻;治家无方,纵容妾室羞辱主母;贪墨无度,意图侵占妻子嫁妆。
条条罪状,都有人证物证。
尤其是“元帕挂城门”一事,全京城的百姓都是人证。
这下,顾家彻底慌了。
顾彦清虽然疯了,但他还是朝廷命官。
这桩官司一旦开审,无论输赢,他的官声、顾家的脸面,就全都完了。
顾家的族老们坐不住了,纷纷出面,想要调停。
他们派人来找我,说尽了好话。
“婉清啊,一日夫妻百日恩,何必闹到这个地步?”
“彦青他也是一时糊涂,你就看在他如今已经疯了的份上,饶了他吧。”
“只要你撤诉,有什么条件,都可以谈。”
我提出的条件,很简单。
第一,和离。
第二,归还我所有嫁妆,以及我贴补的银两。
第三,顾彦青必须在和离书上,写明是因他德行有亏,自愿放妻归宗,并赔偿我精神损失费,五千两白银。
这三个条件,一个比一个苛刻。
尤其是第三条,简直是在把顾家的脸,按在地上摩擦。
族老们气得吹胡子瞪眼,骂我心肠歹毒,不给顾家留活路。
我说:“当初,你们顾家,又何曾给我留过活路?”
谈判,陷入了僵局。
就在这时,一个人的出现,打破了僵局。
是我爹。
我爹只是一个清贫的教书先生,一辈子与世无争。
我原以为,他会劝我忍让,劝我以和为贵。
可他没有。
他来到我的庄子,看着消瘦了一圈的我,只说了一句话。
“清儿,别怕,爹在。”
然后,他拿出了一个盒子。
盒子里,是一块玉佩,和一封信。
我爹告诉我,我娘在世时,曾无意中救过一位贵人。
那位贵人,为了报答救命之恩,留下了这块玉佩,并许诺,沈家若有难,可持玉佩与信物,去寻一位故人。
那位故人,就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内阁首辅,张大学士。
我爹说:“这本是你娘留给你,以备不时之需的。爹本想让你一辈子都用不上它。但如今,顾家欺人太甚,我们沈家,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。”
第二天,我爹便带着信物,去拜访了张首辅。
张首辅得知前因后果,唏嘘不已。
他虽未直接插手我的家事,却在一次与同僚的闲谈中,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:“听闻礼部顾侍郎后院不宁,家风不正啊。如此之人,如何能担起教化万民之责?”
一句话,便定了顾彦青的生死。
很快,吏部的申饬文书就下来了。
顾彦青被罢官免职,永不录用。
顾家,彻底倒了。
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顾家的族老们,终于服软了。
他们答应了我所有的条件。
和离书上,顾家的族长亲笔写下了“顾彦青德行有亏,自愿放妻”的字样。
我的嫁妆,铺面、田产、庄子,一样不少地回到了我的手里。
那两万多两银子,顾家砸锅卖铁,变卖了大部分家产,才勉强凑齐。
还有五千两的赔偿金。
当我拿到那封和离书和厚厚的银票时,我没有想象中的喜悦。
心里,空落落的。
这场战争,我赢了。
赢得,惨烈而彻底。
离开京城那天,是个晴天。
我坐在马车里,云舒陪在我身边。
我们准备回我的江南老家。
那里,有我的爹娘,有我自己的庄子和田产。
离开这个伤心地,开始新的生活。
马车行至城门口,我鬼使神差地,掀开了车帘。
我又看到了那面告示墙。
上面已经换了新的告示,我当初钉上去的那块元帕,早已不知所踪。
可那刺目的红,仿佛还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。
就在这时,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是柳如眉。
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,肚子已经很大了,看起来有七八个月了。
她没有丫鬟陪着,一个人,提着一个篮子,在路边的小摊上,艰难地挑选着什么。
曾经那个娇滴滴的柳姨娘,如今,竟落魄至此。
顾家倒了,顾彦青疯了,婆母也一病不起。
她这个怀着“希望”的功臣,成了最大的累赘。
想来,她的日子,一定不好过。
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,抬起头,向我这边看来。
四目相对。
她的眼神里,没有了当初的挑衅和得意。
只剩下,麻木、怨毒,和一丝……恐惧。
我放下车帘,对车夫说:“走吧。”
马车,缓缓驶出城门。
我与顾家,与京城的一切,都彻底了断了。
云舒有些不忍,小声说:“夫人,那柳姨娘……也挺可怜的。”
我闭上眼睛,淡淡地说:“可怜之人,必有可恨之处。”
“她当初若能安分守己,不生出那些害人的心思,又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?”
“路是她自己选的,苦果,自然也要她自己尝。”
我不是圣人。
我不会同情一个,曾经想将我置于死地的人。
我只知道,从今往后,天高海阔,我沈婉清,只为自己而活。
马车一路南下。
半个月后,我们回到了江南。
我用带回来的银子,买下了一座带花园的大宅子。
将我爹娘接了过来。
我爹依旧每日教书育人,我娘则帮我打理着家里的琐事。
我们一家人,又回到了从前那种平静而温馨的日子。
我将铺面和庄子,都交给了信得过的管事去打理。
自己则在后花园里,开辟了一片药圃,种上了各种草药。
我开始跟着城里有名的大夫,学习医术。
我想,以后,就当一个悬壶济世的女大夫吧。
日子,过得充实而安宁。
关于京城的一切,我几乎都快忘了。
直到一年后,一个意想不到的人,找到了我。
是顾家的一个远房亲戚。
他来江南办事,顺道,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。
他说,柳如眉,在我走后不久,就生了。
生了一个男孩。
可那孩子,生下来,就有先天不足之症,整日汤药不离口。
婆母本指望这个孙子能给顾家带来转机,结果却是个药罐子。
她大失所望,一气之下,撒手人寰了。
而柳如眉,在生下孩子后,就卷了府里剩下的一点细软,跟一个货郎,跑了。
连自己的亲生儿子,都不要了。
如今,偌大的顾府,只剩下一个疯了的顾彦青,和一个病恹恹的奶娃娃,靠着族里的接济,勉强度日。
真是,天道好轮回。
那位亲戚说完,叹了口气,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
我知道他想说什么。
他大概是想劝我,念在旧情,回去看看,或者,接济一下那个孩子。
我摇了摇头,说:“我与顾家,早已恩断义绝。他们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
那亲戚见我态度坚决,只好悻悻地走了。
晚上,我一个人坐在药圃里,看着天上的月亮,发了很久的呆。
云舒给我披上一件外衣,轻声说:“夫人,夜深了,别着凉。”
我问她:“云舒,你说,我做的,对吗?”
云舒愣了一下,随即坚定地说:“对!夫人您没有做错任何事!是他们对不起您在先!您只是拿回了属于您自己的东西!”
我笑了。
是啊。
我没有错。
我只是,不想再委屈自己了。
这世间的女子,总是被太多的规矩和枷锁束缚。
三从四德,相夫教子,逆来顺受。
仿佛我们生来,就是为了成为某个男人的附庸,某个家族的生育工具。
可凭什么呢?
我们也是独立的生命,我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,有自己的尊严和底线。
当那份所谓的“情分”和“体面”被撕碎时,我们为什么不能反击?
为什么不能,为自己,活一次?
一阵夜风吹来,带来了淡淡的药草香。
我深吸一口气,感觉整个人,都无比的轻松和自在。
我抬头看着那轮明月,它清冷,却明亮。
就像我的人生。
虽然经历过黑暗和风霜,但终究,还是迎来了属于自己的,那一片清朗的天空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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